塵土飛揚的坑坑窪窪泥石路上,有不少穿著中山裝的工人騎著二八大杠的自行車,從這條路上飛馳而過,揚起一陣塵土,在陽光底下飄散。
其中不乏穿著各色“幸子衫”的小姑娘們,套著一條條寬腳的喇叭褲,紮著兩條又粗又亮的大黑辨,笑盈盈地同旁邊的人兒談笑著走過了這家國營飯店。
不遠處正有施工隊在挖泥坑,使得路上不僅塵土飛揚,還吵雜聲不斷,就連飯店裏人們的交談聲都逐漸大聲了。
遠處鬱鬱蔥蔥的大榕樹和村落相互錯落交織,有不少煙囪冒出了農家小菜的煙火氣息來。
常錦禮有些茫然地注視著路上的景象,目光從迷蒙到逐漸清晰,落在街道對麵一家王家照相館上,櫥窗上還立著用紅色油漆寫著“出租西服”的牌子。
她眨了眨眼睛,回過頭來再看了一眼店內的模樣。
飯店的牆壁都有些斑駁了,發黃了一大片,有的裂縫看得出來是用水泥填補的。小飯館的牆上貼著一張張“抓革命、促生產”、“時間就是金錢”的標語,還有一張醒目的大海報,海報上是各式菜肴的價格。
瘦豬肉3元2角1斤、排骨2元1角1斤、鯇魚1元1角1斤……店裏擺著十幾張桌椅,幾乎都是木製的,倒是看得出手工一流。
店裏人很多,大娘穿著一身髒兮兮的工作服,發白的頭發隨著她吼著人,要求大家好好排隊時,晃得一亮一亮的。
大家圍著桌椅一桌又一桌的坐著,有中山裝打扮坐著的,也有穿著西服上衣,下身套一條短褲,踩著一雙布鞋排隊的,更有穿著吊帶工裝蹲在門口的。
而糧票兌換的窗口一長串人在排著隊,窗口處和桌上一陣蒼蠅亂飛。
常錦禮伸出雙手,再次確認過有些粗糙的手掌,深吸了一口氣後,目光又回到放在她麵前的三碟小菜上。
番茄炒雞蛋、油渣炒白菜還有一道白灼生菜。她低垂的目光中有些難堪的沉默,因為這三個菜都不是她愛吃的,然而見鬼的是腦海裏,還浮現出這桌菜是她沒用糧票,特意花了高價菜的錢,用五毛錢買的。
街道外施工團隊的廣播時不時播上一句,“時間就是生命”的口號,響得在飯店裏的人都聽得見,她看著門口匆匆走來一人。
西裝革履,梳得油光發亮的背背頭,和一雙打著鞋油的皮鞋。來人四處張望了一下後,目光在觸及到自己的時候,朝著她的方向徑直來到跟前坐下。
來人一張國字臉上戴著一副金絲眼鏡,雙眼不大不小,高挺的鼻梁上有顆小痣,膚色有些發黃。
常錦禮盯著他的樣子,尤其鼻子上那顆小痣,神經唰的一下有些麻了,“錦禮,你怎麼把媽一個人留在家裏,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傷了腰,需要人照顧。”
聽著對麵男人的埋怨,她內心幹笑一聲,麵對腦海裏多出的記憶,有些無奈又不得不接受。現在她身處在1982年的鵬城,時值盛夏,她穿進了一本男頻經商文裏。
五分鍾前她還坐在空客337機型的頭等艙內,背靠在柔軟的乘務靠墊上,正看著這文。
眼前這人叫李仁義,鼻梁上那顆小痣就是他的標誌。
小說裏曾反複描寫過他那顆小痣,被描述成迷人的小特征,而這本小說的男主則是他的兒子。
書中男主李仁義的養母常錦禮,是的,這個女人有著和自己一樣的名字,卻是個十足的戀愛腦,一心為愛隱忍卻得不到承認,當年她死纏爛打求回來的有名無實的婚姻,最終換來的是愛情和友情上的雙雙背叛。
男主的爺爺是香港人,當年常家對他有恩,於是這個恩情的償還便變成了李衛軍的責任。
而原主付出了一切,卻成了拆散有情人的惡人。明明是李衛軍貪圖原主烈士家屬補貼,享受著原主對李家的付出,卻又標榜自己是個大善人,遵守承諾“娶”了原主。
當年結婚,他們甚至結婚證都沒有拿,為了能夠呆在他身邊,原主卑微到沒有了一點自尊。而婚禮隻是請了兩家人的親戚吃了一頓飯,就算是匆匆成事。
一朝穿書,來到書中世界82年,這時的男主李仁義才九歲不到。這頓飯本是原主想著男主他爹李衛軍剛從香港回來,特意外出排了一上午的隊,點的都是他愛吃的菜,占著這桌子苦苦等他,想著來慰勞他。
常錦禮看著對麵李衛軍隱忍的不耐煩,看了一桌都是他愛吃的菜,想到原主為了這個渣男委曲求全到這個地步,她緩緩摸了摸她順滑的辮子後,微微一笑,並沒有理會他對自己說的話語,“我換個菜,難得你回來,加個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