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現在的讓她心生不適,沈融冬寧願要他昔日冷淡。
她別開脖頸,淡淡說:“殿下,這是在外……”
晏君懷的逗趣也隻是逗趣,見她不解風情,即刻端正,眉目間俱是從容的氣息。
“太子妃今日的妝容頗好,想是綠竹,比你那青荷手藝精巧得多。”
“是。”
沈融冬淺聲細語接過,溫順乖巧,晏君懷看著沒了意思,不再搭話。
沈將軍府在汴京城中是數一數二的官宦大戶,朱門綠瓦,石獅坐鎮。高牆裏頭的樹都比尋常人家要茂盛,白露方過,也沒瞧見半點枝葉凋零的跡象。
沈融冬搭著晏君懷的手,在沈將軍及主母姨娘的一眾目光下,彰顯盡了寵愛。
飯桌上,晏君懷對她無微不至得滴水不漏。
他攜過來的禮品,也比往常要豐厚。
沈將軍起初要行禮,晏君懷一揮手免去,處處尋常的小地方上都證實著,他雖然是昨日裏剛迎了側妃,可他的心裏一片赤誠,隻有沈融冬一個。
沈融冬見慣了他的模樣,起初覺得全是真心,現在卻是不確定了。
晏君懷夾了一塊蜜汁糯米藕放進她的碗裏,溫聲囑咐:“怎麼不吃,要多吃點。”
沈融冬如鯁在喉,藕片沾到唇邊,遲遲試不出什麼味道。
飯後,她借口歇息,尋遍了後院。
向來在後院裏打掃的小廝見著,不由得問道:“太子妃,您是尋什麼呢?”
“青荷,”她側頭問,“青荷可有回來過?”
小廝似被這問題難住,遲鈍回想,而後答複她道:“不曾。”
“那她的母親……”
小廝露出一臉惶恐之色,掃帚撇下,頭埋得低:“太子妃,青荷姑娘的母親,在年初就逝世了。”
青荷的母親是將軍府裏老一輩的下人,青荷自幼便出生在將軍府,與她在情誼上如同姊妹。
沈融冬喉嚨滾動:“為何本宮不知此事?”
“回太子妃,”小廝道,“青荷姑娘怕您傷心,回府裏辦理喪葬時,特意同老爺和夫人商量,讓誰都不要告知您此事。”
“那你現在為何又說了呢?”沈融冬聲音愈發顫抖,隻能靠冷淡掩飾。
“奴才也是沒法,”小廝苦著臉道,“太子妃這一問,奴才以為是要秋後算賬。”
“沒事了,沒事……”沈融冬深深吸了一口氣,均勻吐出,平複著自己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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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東宮,晏君懷替她新安排的婢女綠竹呈上來一碟桂花酥。
軟糯飄香,圓狀的糕點上方各捏一點,形似兔子耳朵。
桂花酥盛在青花瓷小碟裏,撒上白色芝麻,擺放得疏密有序,看著便賞心悅目。
“拿下去,”沈融冬方開口,意外察覺到桂花酥與昨夜裏的有些不同,便問綠竹,“是哪兒來的?”
“廚房裏蒸著的,廚娘說是太子妃愛吃,讓奴婢給太子妃端來,太子妃見了定然喜歡。”
沈融冬道:“是廚娘親手做的?”
綠竹費心思想了須臾,道:“奴婢不知,不過想是。”
沈融冬端詳著這碟桂花酥,拈了一塊,送進唇齒中。
桂花的香氣溢散開,仿佛卷著她的舌頭,軟糯與酥脆的口感並在,白芝麻的香也點綴得方好。
不是廚娘慣做的味道,她學不來。
沈融冬垂了眼睫,嘴唇抿得越發小心。
“冬兒,這是宮裏頭才有的桂花酥,母妃專門讓琢磨出來的方子,你快嚐嚐,若是你出了這宮門外,定然是嚐不到這份滋味的。”
她幼時從晏君懷的手裏接過,在他期待的神情下,便是抿得這番小心。
桂花酥滿口香甜,像是咬進滿口桂花,她更忘不了的,是晏君懷與今時截然不同的表情。
淚光閃爍間,疑似有道修長的身影來到她的眼前,沉聲吩咐過後,綠竹便慌忙退下。
“怎麼哭了?”晏君懷溫柔的聲音在她的耳旁問起,她嗅得他身上的香氣,是有次從孟側妃的身旁經過,青荷連掩著鼻子,過後嫌說是狐狸精的味道。
“臊得慌,也不知道太子殿下究竟喜歡她什麼?”
不是喜歡,是她無能為力,侍奉不了他。
“殿下,”沈融冬慌張中又有自如地推開他,抬起臉來,“臣妾日後會聽話。”
晏君懷似是怔鬆,眼底漆黑,映上她拉住他寬袖的那隻柔弱無骨的手。
“隻要殿下告知妾身,青荷的去處——”
“孤若是不告知呢?”
晏君懷說話仍然是溫柔有加,薄唇微揚,牽扯出絲絲縷縷笑意。
他的眸光不著痕跡,放在她異常明豔的臉頰,而後修長拇指輕撫,柔情問道:“太子妃是否,就不聽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