偵探用手指一劃,ipad上露出一張年輕女人的笑顏。她挽著成豫,正在愛馬仕專櫃裏挑選女包。
電影院裏乍然照亮的那張臉,就是她。
“如果你需要進一步調查這三名女士的資料……”偵探注視著對麵那個麵色蒼白的女人。
短暫的沉默後,她開口了。
“不用了。”
夕陽已經完全沉了下去。
夜色渲染著遙遠的天際線,像是烈火灼燒過後剩下的灰燼。
衛霓站在冷清的咖啡廳門口,定定地望著明與暗交融的邊際。她的提包裏,是私家偵探交給她的照片副本。厚厚一遝,留存著丈夫的背叛。
如墜冰窟的寒意侵襲著她。
她不是沒有預料,但真正到了這一刻的時候,她還是無法避免地感到趨近麻木的痛。
她帶著這股幾乎要將她撕裂的痛來到醫院,狀若平常地打卡值班。沒有讓任何人察覺她的異常。
急救中心沒有清閑的時候,但這股忙碌,此時反而救了她。
同那些命懸一線的病人比起來,她這點痛,這點絕望,又算得了什麼。
她至少還有明天。
至少還有重新選擇未來的權利——
隻要她想。
安靜的醫生辦公室裏隻有鍵盤敲擊的聲音,衛霓用冰冷的文字一板一眼地陳訴患者報告,旁邊桌的實習生對著壽司外賣猶豫了許久,終於重新係上了口袋,推至屏幕後。
她歎氣起身的動作太大,以至衛霓不得不停下來問上一句:“怎麼了?”
實習生似乎早等她開口,忙不迭地將她的煩惱說了出來。
“……我來吧。”衛霓保存文檔,從椅子上了站了起來。
“別別別,這樣多不好意思啊!還是我……”
衛霓輕輕一推,就讓實習生重新坐回了座位。
“沒關係,我來。夜還長,你先吃飯。”
讓實習生煩惱的是十一床的病患。
昨天晚上剛收治,身中二十三刀。沒有報警,一個人來的醫院,來的時候披頭散發,鼻青眼腫,身上的棉睡裙全是血跡。
幸運的是,刀是兩元店的劣質水果刀,薄而鈍,二十三刀下去雖然慘不忍睹,讓接診她的醫生直接將其收治到icu,但很快就確認沒有生命危險,轉到了急救中心的普通病床。
為這名患者換藥是實習生的工作之一,但昨日實習生在患者的床前沒忍住幹嘔,今日再麵對該患者便有些猶豫了:不論是吃了再去還是去了再吃,似乎都不那麼合適。
“你最好做好心理準備……比上次車禍燒傷的那個還慘。”實習生心有餘悸地叮囑道。
衛霓不以為意地來到十一床的跟前。
眼唇周圍有明顯淤青的女人一動不動躺在床上,要不是衛霓停在她身前的時候睜開眼看了一眼,衛霓都要懷疑這個就連胸口都難以看到起伏的女人是否還有生命特征。
“感覺怎麼樣?”女護士說,“醫生要給你換藥了,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就告訴醫生。”
護士異常耐心親和,衛霓敏銳地察覺出底下的憐憫。
即便護士露著微笑,麵無人色的女人也沒有回應。她默默地坐了起來,因為傷口的牽扯,疼得抖了抖嘴唇,兩枚裂開的前牙在她蒼白的唇間一閃而過。
衛霓一一檢查她身上的傷勢。
女人瘦骨嶙峋,兩指寬的青黑高高腫起,小山般的鞭痕遍布身體的每一個角落,那二十三刀就分布在這具身體上,和皮帶抽打的傷痕重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