噴泉水池中迸濺出的水花落在了元欲雪的身上, 將他身前衣物打濕了一層,狼狽黏在身上,元欲雪微頓了下, 隻能相當徒勞地將袖口又卷起一截,以免被那撲騰出來的水花浸得徹底濕透。戒舟衍微一皺眉,顯然有些許不高興,讓元欲雪後退一步, “我來。”
“不用。”元欲雪垂下睫羽, 晶瑩的水珠順勢滴落,元欲雪顯然也有些無奈,“人撈上來了,你站遠一點,別被打濕。”
戒舟衍沉默不語地跟在他身邊, 後果就是兩人身上的衣物都被水濺的淋透。
酆都樓附近一向有這類用來裝飾景觀的噴泉水池, 裏麵或豎立著美神雕像,或雕刻著書山林海。池中的水總是緩緩湧動, 十分清澈冰涼, 一眼便可見底, 約摸也就是到小腿的高度,就算是有貪涼的學生進去玩耍, 也不會發生什麼安全隱患。
但剛剛, 他們眼見一個學生差點淹死在裏麵。他的臉部埋在了水池中,身體劇烈地掙紮著。撲騰出的水花讓人很難想象他會有什麼自殺的心思或是行動受礙, 但他的口鼻依照牢固地埋在水底, 直到掙紮的力度都漸漸衰弱。
元欲雪將他從那最多隻及小腿的池水中拔出來後, 這名學生的臉色已經蒼白如同死人一般, 口鼻處溺出一些濕潤水漬, 已經沒什麼呼吸了。元欲雪對他做了幾下簡單急救,他的臉頰偏向一旁,猛地嘔出一口髒汙的池水來,一邊咳嗆著一邊慢慢醒轉過來。
從他咳出來的那些水中,傳來一股極重的水腥味,甚至還有一些生長於暗河領域的藻類。
元欲雪正對上他的麵容。
雖然隻是一麵之緣,但元欲雪認出了,他就是那天因為收到“錯卷”,提前離場的學生陳明。
陳明顯然還是蒙了一會,看到元欲雪和戒舟衍後,慢吞吞地反應過來情勢,感謝了一句,嗓音透著被砂紙摩挲過的沙啞。
他的狀態還算好,自己慢慢撐著手便從地上坐起來了。當看見旁邊的水池時,眼底蔓延上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
元欲雪的目光也落在了那水池當中,迸射的水花在陽光下清透漂亮,沒有任何異常。但元欲雪清楚,他將這個學生撈上來的時候,有什麼東西借著水花擊打出的白沫潛進池底,再不見了身影。
“剛剛……剛剛我好像掉進了海裏一樣。”陳明忽然開口道。他的聲音還是很嘶啞,顯然是剛才溺水傷到了嗓子,但他還是很艱難地開口道:“我一直在努力掙紮,但是被纏住了手腳,使勁往水裏拖。拖到了很深的地方,睜不開眼睛,甚至感覺整個人的內髒都要被擠得炸掉了,我還以為死定了,但是……沒想到我還能被撈上來。”
而且不僅是被撈上來,也根本沒有什麼海底,在他身邊的隻是一個很淺的噴泉水池罷了。
陳明也覺得自己好像在說些什麼瘋話,在他們眼裏,自己應該隻是個蠢的差點在水池裏淹死的瘋子吧,於是也心有餘悸地閉上了嘴。但他又聽到元欲雪很輕地應了一句:“我知道了。”
元欲雪微微垂下眼,望著清透可見底的水池、和豎立那其中,在噴出來的水花中濯洗幹淨的女神像:“……最近小心一些。”
因為離上課時間還久,元欲雪和戒舟衍還有時間回宿舍換了一身幹爽衣物。來到教室後,發現幾乎所有人都在私聲怯語,交談著什麼,臉上的惶恐神色十分明顯。
“我住a2區小白樓宿舍的朋友都說快嚇死了,更可憐的是第三層的學生,他們說現在宿舍已經完全沒法待了,關上門都隔不住味道。”
“對啊,畢竟也……太慘了吧。我在微信群裏看了一眼別人發的照片,都覺得今天要睡不著了。”
因為討論的人太多,元欲雪也很迅速地拚湊起了事情原委。
昨天a2宿舍樓,可能是夢遊戲有一個學生在熄燈後忽然開門離開了宿舍。
他同宿舍的人睡得迷糊間,倒是聽見聲響,但又不敢開口阻攔。於是那個學生就一直沒回來,從走廊中傳來的也是一如既往的打掃聲音。
就這麼睜眼到了天亮,他宿舍的舍友很心慌地打開門,看到外麵走廊的第一眼就吐了。
地板上、天花板上、牆麵上,到處都是被漆上的猩紅血液,鋪著攪碎的細碎肉沫,鋪滿了他們整個宿舍的外部。甚至可以看到一些很明顯的人體組織,比如頭發或者眼珠……
而且從開門起,那股腥味便隔絕不了的鑽進寢室裏,一大早就吐了好些人,他們根本提不起勇氣踩進那些疑似舍友的肉末裏。
但為了不曠課違規,隻好做好心理準備,帶上一雙換洗的鞋,盡量不沾到其他血塊地穿梭經過。
現在都還沒緩過來,也不知道到了晚上該怎麼回寢,安心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