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輛小轎車疾馳著向宋瑜撞來的時候,一隻強健有力的胳膊抓住了她。
“瑜妹,那陸家是龍潭虎穴,我斷斷不能讓你嫁過去受苦!”宋瑜感覺一個巨大的力量抓住她的手腕,下一秒,她摔在一個堅硬的木板上。
“駕!”似乎是那個男子大喊了一聲,抽鞭子的聲音,接著,在一陣劇烈的顛簸中,宋瑜徹底失去了意識。
宋瑜感覺一股強大的意識撞入自己的大腦,無數不屬於她的記憶畫麵向她襲來,她看到了很多張人的臉,然後徹底昏死過去。
黑暗中,她看見一個清瘦的身影靠坐在床上,微弱地喘著氣,清澈如山泉水一般的雙眼安靜地注視著自己。
而她則站在床邊,雙手插在胯上,目光上下搜尋。
她的肩上斜跨著一個包袱,裏麵裝滿了銀錠和銀票。但是她敏銳的眼睛依然電眼一般,快速地檢索屋中的每一個角落,床腳、衣櫃。
她走到床邊,白皙羸弱的手推開清瘦的男人,沒怎麼用力,像是拂開一個礙眼的垃圾,但是他很容易就被推開了,高大的身體在床上像是一片輕飄飄的羽毛。
而她,繼續埋頭在他身後的枕下繼續翻找,翻開被褥,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姣好的麵容很快便蒙上一層細密的汗珠。
枕頭不小心被她拂到了地上,男人瞥了一眼,她則沒有理會。
“都在那兒了,沒有了。”男人說,語氣溫和,但不是因為虛弱。
她停下了尋找,站在床邊停了一會兒,然後來到他的身邊,靠近,“二爺。”她語氣輕柔,手握住他枯瘦但是白皙的手腕,“這些恐怕也不夠我去京中投奔父母。”
“我所有的家當都已經給你了。”
她低下頭,眼中嫌惡一閃即逝,抬起時,又被溫柔小意替代。“京中道路艱難,那阿瑜行至半路,可能就會與二爺陰陽兩隔。”
“胡說。”他咳嗽一聲,唇角溢出一抹血絲。
她看見了,但是沒有幫他擦拭,臉上仍一片溫柔。“二爺是怕我去了京中不讓人來接二爺嗎?”
他歎了一聲,手撫過她嬌花般的臉頰,另一隻手從腰間取出一枚玉佩,“你拿去典當,應該還能換個百八十兩。”又是一陣咳嗽。
她接過,低頭看見墨色玉佩上雕刻著一個“贇”字,價值不知,知那是他出生便攜帶的貼身物件,想來也不會十分廉價,雖有些不滿,卻也塞入腰間放好。
“我昨日看見一個褐色荷包。”她說。
陸贇臉色微微一僵,“那是用來安葬祖母的。”
“二爺不疼愛阿瑜了麼?”她坐起來,沒有離開床,而是靠近了一步,眼睛裏的溫度卻在慢慢變冷。
“祖母的屍首還停放在陸家,著人去搬抬也需要銀子。”
“老爺太太都不管。”她冷冷說,臉沉了下來,“二爺果然不信我,實在教我寒心。”
她等待著他說話,可是這回陸贇並不向從前那樣哄她,而是保持沉默。
“罷了,我這便走了,也好過在這兒礙二爺的眼。”她賭氣似的站起來,就要往外走,腳步卻不快,分明是在等陸贇的挽留。
她沒有回頭,身後仍然是一片死寂。
當她的最後一絲耐心耗盡時,她慢慢轉過身,臉上的溫柔已經被冰冷的怨毒代替。“我嫁你三年——你便這樣對我?”
“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但是那個銀子不能動。”
她的胸腔裏發出一聲嘲諷的冷笑:“我要什麼?你給得起嗎?陸贇?我耽誤在你身上的這三年時間!你給得起嗎?!”她的聲音陡然抬高,下巴抬起來,看向他的眼睛充滿了血。
“你……”陸贇愕然地望向她,似乎沒有明白她在說什麼,在他思考的時候,她已經朝他撲了過來,雙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雖病重,推開一個弱女子的力氣他還是有的,但是他沒有,他盯著眼前扭曲到變形的臉,好像還在思索到底是什麼讓她發生這樣的突變。
“我真後悔,我當初為什麼會嫁給你這麼個窩囊廢!”她對著他的臉喊了起來,“如果不是你!現在的首輔夫人應該是我——在京中被封誥命夫人的那人也該是我啊——”她狠狠地掐著他的脖子,“三年!那個老不死的棺材本,能換回我的這三年,能換回唐大哥對我的心意嗎?!”
他蒼白的臉終於染上了淡淡的薄暈,那是窒息的反應。
宋瑜很是心憂替他著急,可是夢中的她卻根本沒有鬆手的意思。
他也依然沒有掙脫,也沒有說話,一雙清澈的眼睛平靜地注視著她,剛才的驚訝已經消失了,隻有宛如死水的沉寂。
她鬆開一隻手,伸到頭上,把發簪從發間抽下來,抵在了他的喉嚨上,“我最後問你一次,銀子放在哪裏?”
當發簪刺破他的喉嚨,血珠從他白皙的脖頸上冒出來時,宋瑜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