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第1章(1 / 2)

近日西坊裏傳了一件趣事,玲瓏觀裏半年前新來了個先生,單日算姻緣,雙日算喪葬,準得就跟個活神仙似的,不出半年把十裏八街的老算命攤子都逼得改了行,活神仙的名氣也越傳越開。

近日秋風大起,前些天開門算命時一陣怪風把活神仙的屏風吹倒在一邊,平日裏活神仙批字算籌都由道童傳話,這一吹可了不得,謔,哪有什麼老先生,那屏風後麵分明是一個大美人!

你說有多美,問十個人得有二十種說法。自此後來算姻緣的姑娘們少了不少,慕名而來的富家公子風流文客倒是多了起來。

漸漸地看熱鬧的人倒比求命算卦的人更多了,這幾個月岑寧靠著活神仙的名頭收斂的卦資終於有了用武之地,她便索性就將這玲瓏觀買了下來,以修葺為由暫停了這檔子生意。

胖嘟嘟的小道童蹲坐在門檻上,圓滾的小胖手支著下巴,思考著超越他年齡的難題,觀裏這屏風用料紮實,他腦袋撞出包都撞不倒,怎麼就被風給吹倒了。

更何況那日屏風倒了後,師姐不是還帶著麵紗嗎,外頭怎麼就傳著傳著變成了玲瓏觀裏住著一位神仙姐姐了?

此時午後陽光正好,翹著二郎腿嗑瓜子的岑寧忽然感受到一股幽怨的目光投在自己身上,便隨手彈了一顆瓜子皮到這個小腦袋上,冷笑一聲:“有空琢磨些有的沒的,不如好好把這本《淵海子平》給我背了。”

小團子連忙搖頭,眼神更幽怨了。

岑寧一把拎起團子的衣領,將他丟在書案上,笑眯眯的補充道:“不光是《淵海子平》,從《周易》到《六壬通天》全都給我背了。”

小團子委屈巴巴:“師傅說隻要會念往生咒,在這皇城腳下,靠著忽悠有錢人就夠吃一輩子啦。”

岑寧沉默了一會兒,指節敲了敲書案上幾封精致的拜帖,“他們喜歡聽往生咒,是因為做的虧心事多,你這個小笨蛋還不知道這裏的人有多令人惡心。”她抬手將團子額頭上的瓜子皮揭掉,又道,“咱們已經沒有師傅了,以後我說什麼就是什麼。”

小團子讀著讀不懂的書,就像他不懂為什麼師姐明明是第一次來京城卻什麼都知道,為什麼師父去世前明明隻教了他倆往生咒和清心訣師姐卻忽然能知天命。

就像他不懂師姐一麵說著不信鬼神,一麵又每天晚上都在做噩夢。他不明白如果連鬼都不怕,夢裏還有什麼能將師姐嚇成那樣呢。

岑寧不過是夢到了上一世裏再普通不過的事情。

她上一世活得像個小心翼翼的笑話,十八年裏自己連雞都不敢殺,卻敢教唆三皇子造反。她引為知己之人,到頭來棄她如草芥,因她而死之人卻讓她照顧好自己。她夢到她捧著一顆真心,一路追著那束光,那束光將她引到了深淵裏。

“岑寧,放你一命已經是駁了前朝眾人之口。”

“抬起頭來,你以為你是怎麼活下來的,你這張臉呀,皇上舍不得殺你,更不會見你。”

“皇上夢魘了,岑姑娘勞您換上衣裳,隨奴才走一趟。”

岑寧猛地睜眼,耳邊的喧囂似乎還未散去,指甲陷入掌心迸發出的真切的疼痛讓她逐漸冷靜下來,她深吸一口氣,重生的此刻,夢裏的種種尚未開始,她也永遠不會讓它們開始。

玲瓏觀越是大門緊閉,外頭的傳聞便越傳越誇張,拜訪請帖也越來越多,岑寧頗為滿意這場戲的效果。在後院的第三茬韭菜長起來的時候,岑寧讓小團子挑了個宜開業的大好日子重新做起了買賣。

經過這一個多月的修整,破觀已經搖身一變成了一棟三層的嶄新木樓。

第一層裏間看姻緣,外間賣紅線荷包花燈,還有團子強烈要求的糖葫蘆。第二層,定喪葬風水,賣白燭長生燈,紙人棺材實在是晦氣了些便不打算賣了。第三層原本是想做成住宅,可團子嫌棄樓上樓下太難爬便暫時空置著。

玲瓏觀三字也重新題過,將字序一換,三個大字昭然其上,觀玲瓏。

十月初七這一日剛好撞上了西城廟會,秋風刮起爆竹的紅色碎屑,人群熙熙攘攘滿牆的紅線花燈。單日算姻緣,岑寧坐在第一層的裏間,一張素色屏風將煙火氣隔在了外麵,她一襲白衣長發盤起,垂下的幾縷青絲顯得她眼神更加疏離,仿佛人間的喜慶都與她無關。

團子佩服地點點頭,明明早上還在一起吃韭菜豬肉餃子的師姐,此時此刻竟然真有了話本裏神仙姐姐的風采。

這時門樓前卻爭吵了起來,兩個身穿華服的公子都說要來卜第一卦,雙方爭執不下,隨從們三三兩兩將玲瓏觀門口堵住,誰也不讓進。

岑寧透過屏風一瞧,竟見到了上一世的老熟人。皇城裏的二世祖不少,穿黃衣的是薛禦史家二公子,白衣的是衛都司的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