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岫從隱秘的密林裏向內城城門處小心翼翼地走去,正要走上土路,卻突然見到一輛馬車從遠處奔馳而來,不等馬車靠近,景岫下意識向一顆樹後藏去。
那馬車略顯素氣,四角皆懸掛重明鳥圖騰,駕車的小廝並未注意到暗處的景岫,徑直向內城城門奔去。
等馬車駛過,景岫方才露麵,她遠遠望去,心中暗自有了思量。
景岫原本想著既然叛軍極可能已經控製了皇宮,那勢必也會控製內外雙城的城門,如此,她也並未想現在就回家去。她現下隻是想要先離開趙容卿這個燙手的山芋,再從外城尋覓個妥帖處勉強藏身。
雖然如今城中各家關門閉戶,但姚帥的老家輕水村就在外城,她完全可以躲入輕水村後的土地廟中,等幾日後風頭過了再入內城中。
一來景岫本就不是趙容卿的侍從,追兵們原本就不會有她的畫像,更何況昨夜風急雨驟,他們也未必看清了她的模樣。
二來她現在隻要離開趙容卿哪怕來日被發現也仍有狡辯的機會,而如果是他們在一起時被一鍋端了,那豈不是更坐實了幾人皆為同黨。
三來景岫藏入土地廟中便有機會聯係姚帥送些補給,即使景岫被追兵給發現了,這土地廟不屬於輕水村的範圍內,故而,她既不會牽連村中眾人,也不會牽連姚帥。
當然,這肯定不是最萬全的辦法,但卻是目前最好的辦法了。
不過就在剛剛,景岫竟然看到有馬車赫然入臨陽外城,甚至還從外城向內城奔去,她便開始有些懷疑這淮安王會不會真的這麼大意居然沒派人把守住城門。
萬一真是如此,那她便可以直接混入內城了,何須再有這麼多顧慮和擔憂呢?也就是抱著這樣的心態,景岫決定先去內城城門附近觀察一下情況。
景岫出密林,入小巷,從中穿行了一陣,然後狀若無意地從小巷處觀察內城入口的情況。她一眼望去並未見那馬車蹤影,內城城門如今也是鎖著的,並且幾名與昨日追殺他們的追兵服秩一致的守衛早已把控好了城門,看來淮安王並沒有景岫想象得那麼不堪,他已經派人早早守好了兩個城門,而景岫也不好判斷究竟是那馬車主人有門路所以已經進了內城,還是他現在仍在外城之中。
這情勢真是十分不妙了,仁德太子的喪儀的確是最好的謀反之機,不僅城中的王公貴族們都湊在一處極好控製,就連內外雙城中的百姓都要閉門不出,也就是在這樣的情形下,既不會造成亂流動搖人心,也可以把事態的影響降到最低;更有甚者若有一兩個重要人物出逃,也方便追捕和搜尋,因為各家閉門閉戶,所以每家人數都十分固定,萬一有什麼風吹草動也就格外明顯了起來,若不是景岫對外城如此熟悉,知曉濟慈院的位置,隻恐怕他們昨天晚上就逃無可逃當場殞命了。
景岫斂好心神,正要往輕水村走去,但也許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等她從又走了幾個巷子,一回頭卻又看到了那輛熟悉的馬車。
原來這馬車的主人並未入內城,而是停在了一間客棧邊。景岫順著這客棧往左一瞥,居然看見客棧臨棟的那座建築上招牌上赫然寫著四個大字——“仁安醫館”
不會吧?居然還真有個醫館被她撞見了?
景岫原本隻是想找個借口出門,卻沒想到居然還真被她看見了個醫館。
這難道是老天爺在考驗她?
其實她完全可以不管不顧按原計劃去土地廟,或者她也可以真的綁個大夫到濟慈院先給秦槿看了病再走,反正就憑趙容卿他們三人現在的模樣,肯定一個也攔不住她。
景岫現在簡直是在救他們和不救他們的邊緣反複橫跳著,救他們吧,實在是橫生枝節;但是她都已經看見了醫館,也有把握肯定能將大夫綁過來,裝作看不見的話,景岫又實在做不到。
可縱使她的理智正在極力阻止她救人,但是她的腿和手似乎快了理智一步,那一刻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居然鬼使神差地走近那醫館,然後輕輕敲了兩聲門……
別開門,千萬別開門。景岫在自己心裏默念著。
隻要你不開門,我也不算見死不救了。
……………
“唔唔!”半個時辰後,景岫帶著一個被白布捂住嘴的郎中回到了濟慈院門前。
景岫覺得自己剛才是不是魔怔了,怎麼會如此草率就做出這個決定了呢?
五歲那年她也曾認為進入臨陽城是天意,後來等她前世的記憶再次浮現,她才覺得這天意明明就是在耍她,從那之後她也不再相信天意了。可這次怎麼又是如此?兜兜轉轉她好像進了個鬼打牆的迷宮一般,已過及笄之年的她對比十一年前的自己簡直是毫無長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