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昌州到庫爾勒並沒有直飛的航班,江漓梨要在烏魯木齊轉機,然後坐上一架去庫爾勒的小飛機。
一落地,她就在大廳看到了一對中年夫婦,在接機的人群裏使勁兒朝她揮手。
她拉著行李箱走過去,看著戴頭巾的中年女人。
“大爸,你怎麼來了?我不是讓姑父來接就好了嗎?”
被她喊作“大爸”的女人,其實是她的三姑媽,名叫江衛紅,江漓梨爸爸有四個姐妹,兩個姐姐,兩個妹妹,大姑二姑照常喊,小的兩個妹妹卻成了“大爸”、“小爸”。
江漓梨也不知道這種叫法有什麼講究,但從小大人就是這麼教的,她也就這麼喊了。
她三姑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
“專程來接你還不好嗎?按你姑父這個慢性子,你要在機場等上幾個鍾頭,他才會來。”
江漓梨的三姑父是個維吾爾族人,名字叫艾孜買提,在他們家確實是出了名的心大,江漓梨都不記得自己小時候有多少次被他落在集市上過了。
艾孜買提戴著一頂巴旦姆花帽,有著維族漢子標誌性的深眼窩和黝黑皮膚,聞言摸了摸後腦勺,露出一個憨厚的笑。
“你姑三個小時前就催促我出門了。”
“不催你能行嗎?”
江衛紅瞪了自己丈夫一眼,指揮他把行李箱接過去,自己挽著侄女的手臂往出口走,一路上拉了好些家常,又念叨江漓梨不會打扮自己,頭發亂糟糟的,也不化妝,以後小心嫁不出去。
江漓梨無奈地聽著,時不時地應和兩句,這些話她是從小聽慣了的。
三姑是四姐妹裏過得最好的一個,在一所漢族小學裏當語文老師,因為生活過得衣食無憂,也就比較注重外表和穿衣打扮。
加上江漓梨早年喪母,她爸爸又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壓根兒不懂怎麼照顧小女孩兒,江衛紅便對她比較多花心思,完全把她當成另一個女兒看待,平時給自己女兒買衣服時,也不忘給她買一件。
這也算是另一種形式的愛,所以雖然她講話刻薄,傷人自尊心,江漓梨也沒有放在心上。
從機場開了快一個小時的車,她就到了三姑家裏。
三姑和三姑父早年在市裏買了房,當然她爸爸也讚助過一點兒,這次江漓梨要在這裏住幾天,因為她要等她的快遞,在她住的那個小村落裏,都沒有快遞點,隻能將地址填成三姑家,屆時再讓艾孜買提開車送她回去。
三姑家是個三室兩廳的公寓,因為買的年頭比較早,現在已經有些輕微的舊了,打開門進去,就看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穿著睡衣,坐在掉了皮的沙發上,也不喊人,光顧著低頭玩手機。
江衛紅用維族語罵了那小女孩一句。
“你表姐過來了,你沒看見人嗎?”
女孩這才從手機屏幕上抬起頭,淡漠地看了江漓梨一眼,然後繼續低下頭去。
江衛紅還要罵,被江漓梨給攔住了,這女孩全名帕提古麗,是她的表妹之一,從小就和她老是打架,現在她正處於青春期,更加叛逆了,儼然一個混世小魔猴,江漓梨都怕她。
艾孜買提將行李箱送去了她常住的臥室,江漓梨在沙發坐下,手機突然振動了一下,掏出來一看,竟然是周浪給她發的信息。
【demon】:到家了嗎?
江漓梨忍不住笑了。
這人,是在她身上裝了個監控探頭麼?怎麼時間掐得這麼準呢?
她打字回複他。
【一口大甜梨】:剛到。
剛點下發送,旁邊突然擠進來一顆腦袋。
“這是誰?你男朋友麼?”
江漓梨這下嚇得幾乎魂飛魄散,握著手機退去沙發一邊,帕提古麗眨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還在等著她的回答。
她拍拍跳個不停的胸口。
“別人的手機不能看,這是隱私,你連這個都不知道嗎?”
帕提古麗衝她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臉上明明白白寫著:愛說不說,屁隱私。
這小屁孩兒。
江漓梨捏緊拳頭,勸說自己不要計較,不然剛到家就把表妹揍一頓,也太不好了,恰好這時江衛紅走了過來,打斷了她和帕提古麗之間的火花四濺。
“來,試試這件衣服。”
她抖開手裏的一件火紅色呢子大衣,看見那鮮豔地刺目的顏色,江漓梨心裏就一陣歎氣,但她不能拒絕三姑,否則會挨好一頓數落,無可奈何,隻能乖乖把手伸進袖筒裏去。
看著鏡子裏那個身段纖細的人,江衛紅很滿意,拍拍她的肩頭。
“不錯,這件衣服本來是買給我過年穿的,花了一千八呢,結果買小了,你比較瘦,我一看就知道你能穿,就給你留著了。”
她捏捏江漓梨的腰,又皺起眉毛:“但是你也太瘦了,女孩子不能太瘦,要肉多一點才好看,你看看你這屁股,沒一點肉,都癟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