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涵走了。如同世間所有出軌的男人一樣,表白了自己對新歡的憐愛與矢誌不悔後,悄然離開。
鑽戒臥在冰冷的玻璃桌麵,射燈的光落在上麵,光華璀璨。
空氣中似乎還回蕩著她冷靜的宣言:鑽戒,我自己會買。我也會愛惜我自己。
她霍然站起身,想要把鑽戒扔出窗外。起身太急。眼前一陣眩暈,哐啷一聲倒了下去。
賀涵走得很慢,聽到聲音時,剛到拐彎的牆角處。
他返身快步走回去,看到唐晶躺在地上,手上捏著他沒有收回的鑽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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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是老牌三甲,唐晶住的是高級單人病房,窗外就是百年齡的大樹,有早起的鳥兒飛進飛出,嘰嘰喳喳。清晨的陽光透過斑駁樹影照進來,猶如灑了一壁一地的碎金。
唐晶醒過來,望著窗外微微出了一會兒神,設法坐起來。
這一動,就看到俯在床尾,彎臂睡著的羅子君。
她的動靜驚醒了她,她抬頭,看著她,如同中了定身法一般,臉上悲喜莫名,口中卻呐呐不能成聲。
唐晶笑了起來,就著那頭用腳輕輕踢了下她手腕,嗔道:“做什麼一副傻樣?我就是低血糖而已,以前也不是沒犯過,你至於一副生離死別的樣子嗎?還給弄到醫院裏來,老實交代,是你的主意還是賀涵的?……肯定是你的主意,賀涵才不會這麼蠢!”
她一邊笑,一邊抬手想要理一下頭發,隻聽“叮——”一聲脆響,一個光華燦爛的物件掉落地上。
羅子君本來是呆呆地看著她,這時不由自主目光隨著這物事落在地麵。
是那枚訂婚戒指!
唐晶不由得“咦”了一聲,就要下床去撿。羅子君忙止住她,彎腰撿起來,小心遞回給她。
她戴上無名指,在陽光下欣賞了下,方才滿懷高興地收起。
“唐晶,”羅子君小聲地開口,“你現在還有哪裏不舒服嗎?你知不知道,昨天看你倒在那裏,嚇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以後不可以這樣嚇我了!”
唐晶拿她的哭腔最沒轍,趕緊哄她:“別哭別哭,我這不沒事嗎?是你們太小題大做了。我也不知道昨晚是怎麼回事,可能晚餐吃少了吧,低血糖就這樣的,暈沉沉,什麼都不記得了。”
“你不記得昨晚發生的事了?”子君包著一腔淚水,小心翼翼地,充滿希冀地望著她。
“真不記得了!這也沒什麼奇怪的,以前喝斷片啊,低血糖啊,都有過這種狀況,沒事的——”
話音未落,羅子君已經痛哭出聲,撲上來抱住她,口中亂七八糟地說著:“感謝老天爺!上天有心啊,他真的很靈的你知道伐!以後都會好好的了!不準晚上再餓肚子了!”
唐晶又是奇怪又是好笑又是感動,無法插話,隻好拍拍她肩膀以示安慰。
房門外,出去買早餐回來的賀涵靠在牆壁上,眼神晦暗。
“病人這種情況十分罕見,我們昨晚已經做過全身檢查和腦部造影,確認沒有器質性病變。那麼,最大的可能,就是精神性的。如果你們想要的話,可以給你們轉精神科室。不過,”
這位很有名望的腦科學青年俊彥遲疑了下,又說:“我個人,作為朋友的建議是,既然病人沒有出現其他症狀,那麼可以再觀察一下。通常而言,病人選擇遺忘的,都是非常痛苦的經曆。一定要強逼患者想起來,十分殘忍,而且,也無必要。”
“她會自己想起來嗎?”
“這方麵我不夠專業,僅就我了解到的情況來看,有這個可能。”
“如果,我是說如果啊,”賀涵慢慢地,幾乎是一字一句地問,“如果她遺忘的經曆再重演一遍,會怎麼樣?”
“現場重現?”醫生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卻不得不遺憾地搖頭,“不管是專業角度,還是朋友角度,我都非常強烈地建議你們不要這樣做。結果太不可控了。”
走出醫生辦公室,賀涵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倚牆抽了半包煙,直到日上三竿,才扔下煙頭,狠狠地用鞋子碾熄了。
大概從他漫長的青春期結束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做過這樣的事。
羅子君立在窗邊,正好遠遠地看著他。她手上的動作頓住了。
“親愛的,水倒好了嗎?”身後傳來唐晶的聲音,清脆地抱怨著,“也不知道賀涵跑哪兒去了!這樣的未婚夫太不靠譜了,我要設置考察期,考察合格才能轉正上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