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生生一看,馬茂茂正躺在項麗帶來的折疊床的床墊。而鄧吾達正坐在一堆書上麵,而那些書正是從那個已經離校女生的抽屜裏麵翻出來的。
馬茂茂坐了起來,抱著一本書,袁生生看不清那本書的名字。馬茂茂用雖然小聲,但在安靜的教室還是格外明顯的聲音說:
“我靠,劉子,快來看,這是啥子?”馬茂茂笑嘻嘻地把書遞過去。
“啥子嘛,”劉洲接過書來,看了一眼,“呀!牛的。”
鄧吾達捂著嘴笑得猥瑣極了,他那刺耳的蚊子聲還是鑽進了袁生生耳朵。
“□□居然有這麼多種?!”
一側的項麗隻是看了看書,然後丟了回去。
袁生生使勁捂住自己的耳朵。
“還他媽睡不睡覺了!”
說話的是紀律委員,她怒目圓睜,瞪著馬茂茂他們。
劉洲和項麗一看,就回去了。她們兩個人分別睡在兩排凳子上麵,躺著。
馬茂茂則捂著嘴笑,把頭往前一伸,脖子向後縮,低著腰,撐著自己身體在地上。
“耶,還生氣了。”
說完,他就躺下了,在地麵翹著二郎腿。
那雙五彩斑斕的大球鞋在空中一甩一甩。
鄧吾達沒說話,他摸了摸自己的寸頭,在那一堆書上麵躺下了。
紀律委員不耐煩地哼了一聲,把眼神一甩,趴下了。
這麼一鬧,袁生生全然睡不著了,她抓了抓額前的頭發,閉著眼睛十幾秒之後又坐了起來。
她看了眼黑板一側的今日課表,下午隻有語文,英語還有一節藝體課,於是她幹脆不午休了。
袁生生把書收拾回去之後,拿出布置下來的卷子,開始做作業了。
一側的裴倫倒是睡得很好,甚至有輕微的呼嚕聲。
袁生生瞥一眼,發現,裴倫的皮膚可真好啊,白白嫩嫩的,有有點微粉的底。
有幾根稀碎的毛散在四周,看著她閉著眼,微笑的嘴角,袁生生忽然想起從前的裴倫。
裴倫是個什麼人呢?現在細細回想起來,發現自己實際上並不能找出很好的詞語來形容她。
她像一個被溺愛壞了的小孩。
有的人家養貓,如果這小貓仔來新家來得太早,那它還沒有在與兄弟姐妹成長的過程之中學會什麼叫做距離感。
抓著別人了會被咬回來,被咬了會疼,這個道理,小貓咪不明白。
裴倫大概也沒有這個過程,於是她不知道有些話說出來別人會痛,有些事做出來別人會難受,甚至痛苦,記很久很久直到記憶本身也變模糊。
高一剛來的時候,袁生生和裴倫也做過一段時間的同桌。
那段時間,劉碩也和現在一樣,有事沒事都來找裴倫,來的時候呢,順便就嘲笑一下袁生生,裴倫會跟著一起笑。
有時候,一種沒有指向性的群體附和往往比傷害本身更讓人難過,或者失望。
袁生生記得太清楚了,她記得劉碩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她的大笑,捂著嘴斜眼看自己時候的扭頭。
“這穿的都是些什麼啊?袁生生?我說,要不,你去網上買假貨來穿也比這些好啊,特別是你這張鞋子,你不知道現在鞋子都要穿牌子嗎?沒有五百塊的鞋子怎麼穿得了的?”
袁生生初中在一個全封閉區縣寄讀學校,那裏大家都清一色的窮。
袁生生羞紅了臉,她腳上那雙五十塊的鞋子此刻就好像一對燙紅了的廢鐵。
這種羞恥一直持續到袁生生二十多歲才消失,在往後的日子裏麵,但凡她看到醒目的商標,她又想起這段話,想起劉碩這個人。
不過讓她記憶更深刻的卻是裴倫。
裴倫在手臂上寫上了好些名字,她端著手臂好像一盤要上的名菜,對袁生生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