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玉總覺得謝映那張乖巧的笑容背後藏著什麼,但片刻後,她又覺得自己這個想法實在是可笑。
謝映一個十三四歲、單單純純的少年,還能在背後搗什麼鬼?
她當即摒棄了這個想法。
忠勇侯府半年前在京城還算是首屈一指的豪門,族內男丁能征善戰,掌握著大業朝北方戰線上的兵權。
若溫玉是半年前被指婚給謝曜為妻的,溫隨安一定會燒高香慶祝,武恩侯府在半年前的忠勇侯府麵前可是連提鞋都不配的,就連同宗的忠勤伯府在他們麵前也不過是個沒落的窮酸親戚。
可隨著家族中最後的頂梁柱謝曜馬革裹屍,昔日金碧輝煌的門庭竟然要靠一個乳臭未幹的庶子支撐,明眼人都瞧得出來,忠勇侯府捱不過幾天的壽命,大廈傾塌近在眼前。
但到底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謝曜還擔著一個英烈之名,縱然溫玉是冥婚,溫隨安身為老丈人還是能討到一點好處的,所以對待謝映,他還算客氣恭敬,商議好了全部的流程。
雖然是冥婚,禮儀一切從簡,但該有的流程還是一樣都不能少。
謝映客氣地與溫隨安道:“溫世伯,我兄長雖然不在了,但待令嬡嫁入我們謝家之後,我們謝家也絕不會虧待她,請您放心。”
溫隨安賠笑拱手道:“這是哪裏的話,謝小侯爺是少年英雄,為國戰死,小女能夠與之結緣,也是我們武恩侯府的福氣和榮幸。”
謝映起身,謙敬道:“您太客氣了,兩日後媒人會過來納彩,今日晚輩就不叨擾了。”
說完,他站起身朝著溫隨安揖一禮。
溫隨安連忙吩咐人:“送謝二郎出門。”
謝映再謝,便帶著身後的藏鋒離開。
溫玉看到謝映要走,不免有些著急。
她從座位上站起身,三步做倆上前,在謝映跨出壽明堂之前截住了他:“謝二郎請留步。”
謝映沒有預料到背後的少女會突然叫住自己,沉靜的眉眼當中染了一絲微訝,但是很快他恢複成一貫的從容,溫和道:“溫大姑娘有何指教?”
溫玉站在謝映的身旁,轉頭望向背後的溫隨安:“我有幾句話想同謝二郎說,父親能否應允?”
溫隨安並不知道謝映跟溫玉的緣故,聽到溫玉叫住謝映的一瞬間,他下意識想的是,這個祖宗不會又要動什麼念頭了吧?於是當即脫口而出:“阿玉,有話千萬好好說,好商量,別動手!”
溫玉略有些汗顏,她喜歡動手是不假,但是她也不會對誰都動手啊,對著謝映這麼一個漂亮弟弟,她還是狠不下心的。
謝映卻是好脾氣地笑笑,趕在溫玉開口之前,他便伸出手將溫玉護在了自己身後,對著溫隨安道:“溫大姑娘是個講理的人,既然她說隻是說幾句話,那便不會有什麼,世伯放心吧。”
溫隨安心裏想,也隻有你謝映覺得溫玉是個講道理的人吧。他嘴上隻幹笑兩聲:“公子說得在理,既如此,請便吧。”
說著,還不放心地給了溫玉一個眼神,示意她千萬不能胡來。
溫玉朝著溫隨安萬福,而後便帶著人,同謝映一道跨出了壽明堂。
溫隨安站在原地,有些擔憂地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
溫玉背影高挑,身形勻稱,走路時儀態大方高雅。
謝映站在她身旁。
少年人正是拔高的時候,雨後春筍一般,一個月前還比溫玉矮一點的他,現在已經比溫玉還稍微高上了一點。
謝映的儀態清貴,不像是尋常武將家的後生風風火火,一步一邁之間都是從容高雅,偶爾側首與身邊的少女說話時,眉宇間自有一脈風流。
溫隨安站在原地,看著二人漸行漸遠的身形,忽然覺得這兩個人倒是十分登對。
走在一起的時候,一強勢一溫和,倒有一種奇異的融洽感。
就像……新婚的少年夫妻一樣。
溫隨安被自己的想法嚇得一激靈,他趕緊甩掉腦海中的念頭。什麼夫妻,這兩個人將來的身份可是寡嫂和小叔子,他怎麼能有這麼荒謬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