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 羊入虎口(2 / 2)

田儋虛偽的笑容慢慢擴大:“我送送賢侄。”

“不必。”陳慎之平板的拒絕:“上路罷。”

說罷,率先走出擺著破棺材的屋舍,大步離開田宅。

“公、公子!等等詹兒!”小童詹兒抱著包袱,趕緊大步追上去,與陳慎之一同離開田宅,漸漸消失在泥土的小路上。

田榮此時眼眶還隱隱作疼,伸手想摸,又不敢摸,低聲對田儋道:“大兄,就這麼讓他去泰山?不怕這小子跑了?弟弟這就派人暗中跟上去!”

“哼,”田儋冷笑一聲,揮手道:“不必如此費力,我早已在他的身邊……安排了眼線。想跑,哪有這麼容易。幼公子啊幼公子,誰讓你才是齊國的名正言順呢,別怪老朽心狠手辣了……”

夜色漸漸濃鬱下來,野間篝火劈劈啪啪。

小童詹兒將篝火點燃,用木枝戳了戳冒著黑煙的火星,將行囊中的幹糧鍋盔拿出來放在火上炙烤。

陳慎之坐在一邊兒,目光平靜的凝視著跳躍的火焰,無論是冒著黑岩的火星,還是硬邦邦的炙烤鍋盔,對於陳慎之而言,都無法帶來任何感知。

“公子……”詹兒說話聲音很小,柔弱弱怯生生的,將烤好的鍋盔小心翼翼的遞給陳慎之:“公子,請食。”

“呀,公子,燙!”

陳慎之伸手去接鍋盔,引來詹兒一聲驚呼,低頭一看,自己捏住鍋盔的指尖微微發紅,不過陳慎之根本沒有感知,無法感覺到燙手的溫度。

“無妨。”麵對詹兒的著急,陳慎之倒是顯得“事不關己”,隻是撚了撚自己發紅的指尖兒,不甚在意。

“公子……”詹兒又開始炙烤另外一塊硬邦邦的鍋盔,左右看了看,聲音更是怯生生,弱氣的道:“公子真的要去泰山?這……這不是羊入虎口麼?誰不知道,那秦皇想要殺死公子以絕後患,斷了咱們大齊的根源,公子這般前去,豈不是……豈不是送死麼!”

陳慎之沒說話,目光微微晃動,打量著怕事兒的詹兒。

詹兒又道:“要不然……公子,我們、我們還是逃走罷?”

“逃跑?”陳慎之總算開口了,他的聲音帶著一股輕飄飄的慵懶,好似說話不喜用勁兒,給人一種傲慢與清高的錯覺。

陳慎之輕笑一聲,笑容儒雅中透露著一股清俊,配合著他俊美的容貌,果然是翩翩佳公子。

在這年頭,“公子”二字,可不是隨便叫的,公侯的兒子才能喚作公子,陳慎之乃是齊王幼子,因此是齊國公子。

陳慎之沒來由的一笑,把詹兒給笑懵了,詹兒眼眸亂轉,嗓子輕輕滾了一下,道:“公子……您笑甚麼?可是詹兒說了甚麼可笑的話,惹公子您笑話了?”

陳慎之也學著詹兒的動作,拿起一根木枝,輕輕撥弄著篝火的火星,淡淡的道:“詹兒,你不覺奇怪麼?”

“奇怪?”詹兒反問。

陳慎之道:“我雖有家眷在田儋手中,然詹兒你不覺奇怪麼?刺殺秦皇何等大事,田儋隻是扣留了我的家眷,卻不叫人跟隨押送,他便不怕……我跑了?”

春秋戰國紛亂異常,天天都有諸侯國被並吞,逃跑的公侯公子數不勝數,扣留家眷根本是無用之舉,因著在公侯眼中,夫人沒了可以再娶,兒子沒了可以再生,妻女家眷,遠遠沒有自己的性命來得重要,當舍則舍。

陳慎之又道:“田儋是一塊老薑了,我不信他沒想到。然,他並沒有派人跟隨前來,這說明甚麼?說明……其實我的身邊兒,早有他的人,有人會將我的一舉一動,悉數告知田儋,並且一路送我去泰山自取滅亡。齊國的幼公子,死在秦皇嬴政的手中,總好過死在田儋這個族叔的手中,對麼?”

陳慎之每說一句話,詹兒的眼神便輕輕晃動一下,到後來晃動的速度越來越快,昭顯著他的心虛。

“公子、您……”詹兒的臉色已然心虛的褪色,陳慎之的每一個字眼兒全都敲擊在他的心竅上,但是詹兒還想辯解一番:“公子您在說甚麼,詹兒、詹兒聽不懂,詹兒從小跟隨公子,如何可能……”

“噓。”

詹兒的話還未說完,陳慎之突然抬起食指,壓在自己的唇上,做了一個謹慎的動作。

簌簌、簌簌簌……

是雜草叢中發出的聲音,窸窸窣窣,好似有甚麼猛獸要從漆黑的草叢中衝出來。

啪!

一隻手驀的從草叢中伸出,一把抓住陳慎之的腳腕,根本不是甚麼野獸,而是一個男子!

男子渾身染血,將陳慎之素白的袍子也蹭上了鮮血,抓住陳慎之,仿佛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用盡全力抬起頭來,一雙淩厲森然的狼目,對上陳慎之平靜且毫無波瀾的雙眸。

男子聲音沙啞的道:“救……”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