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院直哉快步走過走廊。
黑色的寬袖被他甩的生風,向後飄去,獵獵作響。
他麵無表情的往前邁著大步,心中一邊陰雲。
那天偷窺的人依舊沒有查出眉目。
那個人在這段時間內沒有采取任何的措施,也沒有露出絲毫的馬腳,那個人真的像都子說的那樣——根本不存在嗎?
不,他當時確實看到人影一閃而過,他相信自己。
他絕對不放過任何的風險,也不願意承擔任何可能被公布出去的可能性,任何會影響他的未來,他在禪院家的地位的危機,他都不會放過。
還是再等一等,直到對手沉不住氣,才會露出狐狸尾巴。
可是,兩個星期過去了,那個人沒有現形,他也已經兩個星期……沒和都子……
他害怕被人捉住把柄,盡量不和她私下見麵,小心翼翼維持的距離,刻意避開相遇的機會,路上遇上的時候,他都麵無表情的離開。
擦肩而過,他的視線不受控製的粘連在一之瀨都子的臉上,都子對他回以微笑。
溫和的,禮貌的,如同對待陌生人的微笑。
他竭力的控製住回頭看的衝動,緊緊的攥緊拳頭,聽著都子離開時輕巧的腳步聲,一下接著一下,敲在木質地板上,他的心髒也漸漸跟著節拍跳動。
都子她根本不在意他所說的“偷窺者”。
他的克製,他的忍耐,她也根本沒當回事。
她隻是不在意。
她什麼都不在意。
他去不去找她,她也不在意,察覺到這一點,禪院直哉又是憤怒又是惶恐,一之瀨都子隨時可能拋下他離開的預感,又一次浮現。
於是,他在走廊盡頭看見都子的時候,沒有壓製住身體裏的衝動,拒絕大腦的指令,硬生生的站住了腳。
他就像腳下紮了根般,定定的站在走廊的陰影處。
庭院中不止一之瀨都子一個人,還有禪院扇家的雙生子,她們正在玩球,禪院直哉絲毫沒有在意姐妹兩——
他的視線全都黏在了一之瀨都子的身上。
和平時不同的,她今天穿著禪院家的浴衣,暗紅色的衣袖垂在地板上,她坐在走廊邊,白襪木屐,漫不經心的撐著下巴,黑色的長發披散在身後,眼睛注視著在庭院內玩耍的姐妹兩,帶著些許笑意。
球滾到她的腳邊,她撿起來,又丟還回去。
沒過兩回,球又滾了過來,她又撿起,麵帶微笑的拋回去,樂此不疲。
禪院直哉明白了,她們這是在玩拋球遊戲。
女人打發時間的無聊遊戲。
他心裏這麼想,視線卻挪不開,直直的望著都子嘴角的笑容,和麵對他的時候截然不同,她現在的笑意,格外的溫暖。
那是發自內心的微笑。
禪院直哉的心中就像是被重重的撞了一下。
他怔神的望著她。
如果沒有見過她的這種笑容,他還可以自我欺騙,可是見過她發自內心的微笑,他的心就如同被撕扯般隱隱痛起來。
都子從來沒有對他這麼笑過。
她對他的笑,永遠是帶著獎勵,哄騙,安慰意味的,高高在上的微笑。
都子以後一定會成為一個好的母親,可絕對不是好的愛人。
他在迷茫中猛然這麼想到。
他確信都子是喜歡他的,可是她對他的喜歡,到底有多少,才會讓他產生隨時會被拋棄的惶恐?
站在庭院中的姐妹突然停了下來,他回過神,就見到小姑娘手中抱著球,正麵帶警惕的望著他。
是姐妹中的——真希來著?
兩姐妹長得相似,他打量著她齊耳的整齊童花頭,判斷她應該是姐姐真希,她的視線已經對上他的,現在轉身離開更加可疑,他幹脆抱著雙臂,冷哼一聲,直直的望回去。
他頭一次這麼慶幸這兩個小鬼在這裏。
這樣,如果有外人來了,他也可以說,他隻是在看小鬼玩罷了。
雖然他從來沒有這麼好的閑情逸致。
對視了一會,禪院真希收回了視線,重新玩起了拋球遊戲,隻是視線偶爾還會警惕的掃過來一眼,禪院直哉不再亂看,竭力的控製著自己的視線隻注視著姐妹倆。
隻有在球被拋到都子的身邊時,他才短促而貪婪的看她一眼。
一之瀨都子一眼都沒有看他。
她已經知道他在這裏,卻根本沒有看他的方向。
禪院直哉垂下眼,咬緊牙齒。
“一之瀨醫生——”遠遠地傳來少年健氣的聲音,響亮的腳步也隨之靠近,一個腦後紮著辮子的少年大步跑了過來,臉上帶著笑,“一之瀨醫生——”
是蘭太。
禪院蘭太,禪院直哉一眼認了出來,他的年紀小,卻已經有準一級的實力,和他同樣是“炳”的成員,是禪院家中堅戰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