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你起個名字吧,清竹如何?……”
似曾相識的一幕再次上演,循環反複,唯一不同的是菩提樹愈發枯朽,周遭再次陷入黑暗時,十四不安道:“這樣下去會怎麼樣?”
“逃不出心魔者,死。”清竹說得輕巧,好似此事與他無關一般。
“你不會打算交代在這裏吧?”十四生生咽下去後半句,她還年輕不想隨葬。
清竹垂眸不置可否,以他的心智勘破幻境不難,可他隻覺疲累,幻境非十四心生,她看不見黑暗中白墮或喜或悲或怒或嗔的一句句詰問,她問他:為什麼不能像從前一樣來陪我?
十四挨著清竹席地而坐,絮絮叨叨講她的小日子,隱去逆轉孽緣一事,從寶刹寺後杏林初見,到深陷其中,再到目睹他真身,嚇得魂飛魄散,不敢生出半點妄念……講她在都城鬧市所見所聞,紅塵煙火,無半分虛無,皆是生機勃勃,他也應當走出去瞧瞧三界眾生。
“你不怕死嗎?”清竹終於抬起頭,側臉問她。
“怕啊,怎麼不怕,但我總認為事情沒到絕境,你看,我這不還好好坐在你身邊。”她自認自己是有幾分苦中作樂的本事,表情頗有些驕傲。
“可用不了多久,你就會與我一同死去。”清竹凝視著十四,想在她臉上看見哪怕半分恐懼,想聽她哀求他想想辦法,弱者需要強者庇佑才能生存,他很早就明白,因為他也曾如此懇求上位者救白墮一命。
“就如你所說,各人自有命數,若今日與你死在一起,也是命中注定。”十四嘴角掛上一絲苦笑,她回望清竹,眼神清澈,聲音溫柔卻充滿力量:“可白墮護你,教導你,甚至大難臨頭,都先將你安置妥當……她不願,也不應當成為你的心魔。”
“我雖與她不相識,但在這幻境也看出她是十分灑脫之人,內心善良,芸芸眾人在她眼中並非草芥,而是一個個鮮活的、值得敬畏的生命。她的目標堅定,愛上凡人,便掏心掏肺,全心付出;她是非分明,對錯不由他人斷定,不輕易受人蠱惑……與她相伴,你那時一定很快樂。”
清竹眸色漸深,其中泛著幾分水意,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和他聊起過白墮,知曉一二之人都說她是三界中最蠢笨之人,用情愛這把刮骨刀自刎而亡。
他當作工具用來解悶兒的小東西真摯地對他說,與白墮相處,一定很快樂。
其實那是他漫長生命中,唯一的光;是他午夜夢回時,想起也會刺痛的針。
“她要你好好活下去,清竹,你們推心置腹,是彼此的摯友,她不會怪你,她從未怪過你。”
身後菩提樹倏地生出綠芽,搖身一變,再次綠意盎然。
清竹聽見黑暗中那些吵雜的聲音退去,身著白衣高束長發的白墮坐在他另一側,她抬起手,拭去他眼角的淚水,熟悉的觸感。
“別哭啦,我已經幫你打跑那些欺負你的壞人。”白墮像哄小孩似的拍拍清竹的手。
“你好嗎?”清竹聲音有些哽咽。
“我叫白墮,以後我們做朋友吧。”
“好啊。”清竹笑著看身旁的幻影一點點消失不見。
十四看不見眼前一幕,她心道一聲壞了,走火入魔了,已經開始對著空氣自言自語,自說自話了。
她一把扳過清竹的臉,換了個思路:“想想咱大殿前石板下那些石棺,你辛辛苦苦上千年,攢了那麼多骷髏……攢了那麼多手辦,說不要就不要了,白白送給外頭那人妖?”
趁清竹愣神的功夫,十四又往他臉前湊進幾分:“若你一心求死,不如我們再來場生命大和諧,上次我也是品出幾分滋味,正所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十四閉著雙眼,撅著嘴巴越靠越近,清竹哭笑不得,一拍菩提樹,隨著四周黑暗快速褪去,呼嘯的大風也逐漸平息。
晌午日頭正盛,古殿屋頂上覆蓋著尚未融化的積雪,肅穆冷清的大殿前立著三人。
十四未挨到清竹冰涼的嘴唇,腦門卻先挨了一記彈指,清竹俯身低聲在她耳邊道:“你在想什麼鬼東西。”
十四捂著有些發紅的額頭,退後兩步,氣憤道:“不給親就不給親,你打我做什麼……咦?出來了?”
她後知後覺,再次慶幸又逃過一死,果然手辦才是清竹活下來的意義!
“清竹,你還有心情和小妖怪在幻境中卿卿我我,你對得起白墮嗎?”月影原本對媚妖丹和清竹千年修為勢在必得,他要變得更強,為白墮複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