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陽高照,江南的夏日炎熱難耐,不遠處的荷塘裏生著大片的荷花,熱風卷著荷香吹過來,胤禛眉眼籠著一層薄薄的冷氣,十三不由得靠近了兩分,總覺得靠的近了,也能得幾絲涼爽。
他嘴裏叼著一根野草,說話也漫不經心的,隻是眉眼總是帶著幾絲笑:“四哥真要把這姑娘帶回去?回去了放在哪裏?”
胤禛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不遠處站在樹下的那曼妙的身影上:“我的後宅裏容不下一個小姑娘麼”
“前兩日不是您府上來剛來信,說是處死了一個不守規矩的小丫頭麼?”
胤禛擰起了眉頭,他想說他的女人自然個個都放在後宅裏,可想起那眼裏的純潔爛漫,他又遲疑了。
未經雕琢的璞玉未必能受得住後宅的磋磨,可若不進後宅又該如何自處?
有人道:“見過四爺,十三爺。”
胤禛轉頭見是董小宛,披著那件月白的紗衫帶著縹緲清冷的仙氣,他淡淡的收回了目光。
董小宛先瞧著十三,格外冷淡道:“奴婢有話跟四爺說,請十三爺避開。”
十三麵上立刻冷了下來,冷哼了一聲舉步離開,他生性驕傲原本也不屑與此。
胤禛狹長的眼底裏泛著幽冷的光,說出來的話像是一把把的刀子冷酷的毫無人氣:“你若往後還敢如此無禮,爺定然不會留你的性命。”
董小宛紅了眼眶,似是傷心欲絕的,搖著三寸金蓮,向胤禛靠近,低低的道:“四爺……”
她說著話,猛然舉起了手中的尖刀。
那刀子狠狠的紮過來,噗嗤一聲鮮血四濺,胤禛不可置信的低頭看。
懷中詐然衝過來替他擋刀的明嫣那雙原本清澈見底光華璀璨的眼,眼底裏的光卻在漸漸的暗淡下來,仰著頭賣力的瞧了他一眼,終究深深的閉上了眼。
明嫣嬌小的身子倒在胤禛的懷裏,輕的仿佛一根羽毛,鮮血濺在他的唇瓣上,像是那雙柔軟的手拂剛剛拂過。
可胤禛卻幾乎抱不起來,聽不見十三的吼叫聲,聽不見芳菲的哭聲。
世間原來還有一個人可以義無反顧的為了他去死,生死之際也要瞧他完好無損才能安心的閉上眼。
那麼美好的脆弱的小人兒,俏生生的就立在了他的心頭,像是三月開了一樹的玉蘭花,長在了他的心底。
陽安縣令被臨時抓了過來,不大的農家小院裏戒備森嚴,主屋裏血水一盆盆的端出來,院子裏站著一個小姑娘急的又哭又跳腳,轉頭瞧見旁邊一個被五花大綁的美人兒抬手就是兩巴掌,破口大罵:“要是我姐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定弄死你!”
陽安縣令瑟瑟發抖。
外頭又抓進來了兩個大夫,被壓了進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這屋舍裏點了十幾盞燈亮如白晝,胤禛的眼底裏布滿了可怖的血絲,顯得瘋狂又猙獰,躺在床上的明嫣卷翹的睫毛微微抖了抖,緩緩的睜開了眼。
簡陋的屋舍裏,床上連帳子也沒有,隻有老舊的竹色,散發著原始的氣息,床上躺著的人麵色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唇瓣也幹裂起皮,在燈火的照耀下脆弱的不堪一擊。
隻是那雙眼,又泛起了光華。
這樣的場景,多年後憶起來還是叫胤禛覺得心頭震顫,眼眸發酸。
他低了頭,緊緊的握住了她的手,半響才低低道:“何必這麼傻?”
明嫣能瞧見胤禛眼底的幽深裏壓著的那一份熱烈,她沙啞著嗓子,緩緩的道:“我也不知道,就是這麼做了。”
本能才更叫人覺得震撼和感動。
他瞧著她的眼,不由得低笑起來,就像是那冰山融化,整個人都溫潤了起來。
她小心的瞧了瞧他,欲言又止的樣子,胤禛立刻就察覺了,柔聲道:“怎麼呢?”
“等回了京城我能住在外宅嗎?”
十三站在外頭瞧見胤禛出來,終於鬆了一口氣:“姑娘醒來了就好。”
胤禛也隻是微微頷首,片刻道:“你在京城的路子廣,往什刹海一帶替我安置一套房子出來。”
十三吃了一驚道:“四哥?!”
胤禛歎息著似乎有些無奈的道:“她如此體弱,又天真懵懂,放進後宅我確實不放心,況且她自己也說了不願意去後宅,所以就先照著她的意思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