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閃雷鳴,風雨如晦。嬌妍的虞美人左右飄搖,最終還是敵不過風雨的摧殘,哢嚓一聲從枝頭掉落。
“你這個落井下石的小人,怎能做出這樣的事情?”林淮臉色泠然,太陽穴青筋暴起,氣衝衝盯著文青山怒罵。
文青山神色如常,不以為意,似乎挨罵的人不是他一樣,他悠然地坐在太師椅上,拿起天青色杯盞呷了一口茶,味疏以薄,入口寡淡,是往年的陳茶無疑。
他嫌棄地“嘖”了一聲,抬手將杯中的茶水倒在地上,挑起眉毛嘲弄:“堂堂相府連待客的新茶都沒有,淪落至此,還講究勞什子的氣節。趕緊簽了定親文書,我保你們以後還能繼續吃香喝辣。”
林淮臉色漲紅,目眥欲裂,顯然是氣極了,他輕撫胸口疏了一口濁氣,再次衝著文青山怒罵:“你給我滾,滾出去!”
文青山沒有理會林淮,轉頭看向坐在一側的林虞,兩個月未見,林虞清瘦了許多,圓潤的下巴變得小巧玲瓏,清亮的杏眸中含著晶瑩的淚水,似夜幕中籠了輕紗的湖水,美麗又柔軟。
察覺到文青山的目光,林虞忽地低下了頭。她拿出帕子擦掉眼角的淚花,待抬起頭的時候,眸中的失落傷心就變成了堅毅果斷。她迎著文青山的目光一字一頓道:“我願意嫁給陸憫。”
文青山臉色微變,食指緊緊捏住手上的玉扳指。這明明就是他想要的答案,卻不是為何心裏堵的厲害。
驚雷乍然而起,雨勢愈大,如銀河傾瀉,將暑夏的熱氣驅了個幹幹淨淨。
兩個月以前,林虞的父親林遠仲被皇上以貪汙納垢的罪名下了大獄,林遠仲是當朝右相,他為人剛直、清正不阿,斷不會魚肉百姓。林家人想進宮為他申辯,卻沒想到林府已被禦林軍死死圍住,連大門都出不了。
出不了門子,蔬菜瓜果也斷了供給,林府上下上百口人隻能省吃儉用,以府內的存糧拮據度日,眼看著就要坐吃山空,文青山帶著糧油吃食,以及定親文書進了林府。
林家人感激涕零,皆以為他有情有義,拚著被林府連累也要將林虞娶進家門,卻沒想到這親事是為他的舅父陸憫求的。
陸憫是聖上手中最利的劍,他陰晴不定,狠毒乖戾,可止小兒夜哭。名聲差倒也無所謂,有所謂的是他在執行公務的途中身中劇毒,藥石罔效,已死了半月有餘。
林虞是林家嫡女,活生生、嬌滴滴的女兒家,怎能嫁給死人為妻?
林虞的哥哥林淮當場就拒了這門親事,卻沒想到文青山放出話來:隻要林虞肯嫁給陸憫,他就救林遠仲出獄。
文青山時任正六品國子監司業,他的官職不高,卻有一個擔任大理寺卿的叔父,林遠仲貪墨案件由大理寺主審,若是文青山肯幫忙,林遠仲定能獲救。
想到在獄中受苦的父親,林虞清亮的眸中露出堅定的光芒,父親待她如珍似寶,從未讓她受過半點委屈,此時父親有難,她一定要竭盡全力搭救父親。
自父親入獄以後,親朋好友皆不再登門,往日對她體貼入微的文青山也不再與她書信往來,她不怪文青山與她撇清關係,畢竟瑞朝實行連坐製度,林家岌岌可危,稍有不慎就有可能禍及他人。
但她萬萬沒想到文青山會逼迫她嫁給陸憫,她不知自己到底哪裏得罪了他,以至於他要逼自己給死人陪葬。
她自嘲一笑,看向尤自沉默的文青山,認真說道:“我自問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你為何要落井下石、置我於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