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虞瑟縮一下,伸出手臂,微微顫抖著扶住陸憫,慢慢向陵墓外走去。
帶頭的小廝最先看到從墓中出來的陸憫,他先是一楞,隨即反應過來,大喊一聲:“有鬼呀!”一邊喊一邊落荒而逃。
文青山這才注意到來人,他下意識想要逃跑,但又生生止住了腳步。他是讀書人,十年寒窗苦讀,見識總比小廝要廣一些,怪力亂神的事情聽一聽也就罷了,又豈能當真?
他瞪著眼睛,因為驚懼,瞳孔比平時都要大上一圈,文青山看了陸憫一眼,又把目光投向林虞,試探性問道:“林虞,你,你還活著?”
林虞?這個稱呼怎的這樣熟悉,陸憫眯起眼睛,他隱約記得文青山有個未婚妻叫林虞,是林遠仲的幼女,年齡與他身邊的女子相仿,再看看文青山那含情脈脈的眼神,心下斷定,他的小嬌妻就是文青山的未婚妻。
陸憫勾起唇角,微微一笑,堂堂右相之女怎麼就淪落到了給死人陪葬的地步了?嘖嘖,真是慘呀!
又慘又有趣!
林虞瞥了一樣文青山,隻見他雙目含淚,殷殷切切,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害她的人是他,如今做出留戀狀人的也是他,真讓人惡心。
林虞眉頭一皺,不客氣道:“青哥兒腦子糊塗了吧,怎麼盡說胡話。我是你正正經經的舅母,你應該尊我敬我,而不是目無尊長、胡言亂語。我的名諱啟是你能叫的,你應當喚我一聲舅母才是。”
文青山臉色一白,萬沒想到林虞會以長輩的身份訓斥他,他囁嚅半晌,實在是叫不出“舅母”這兩個字。
林虞不再搭理他,將目光投向陸憫,溫聲道:“二爺,我們回侯府吧!”無論親事是怎樣成的,如今她已成了陸憫的妻子,合該與他一起過日子。
陸憫點點頭,抬眸看向遠處的樹林。
樹林人影重重,則陽候帶著一眾下人打馬而來,他本想管教自己外孫,沒想到一眼就看到了去世半月有餘的長子。
則陽候原本平和的臉色,此時變得陰沉無比。
這一夜的則陽候府注定是不安寧的。
則陽候麵色陰鬱的背著手在寢屋內走來走去,口氣煩躁道:“陸憫沒死,沒死呀,竟活著回來了!”
則陽候夫人趙氏重重歎了一口氣:“這個天殺的東西,命怎麼就這麼硬?”
則陽候年輕時風流成性,除了趙氏還有十來個美貌通房,他殫精竭慮、日夜耕耘,隻盼著能開枝散葉。但事與願違,成親四年,仍舊無所出,於是就從坊間抱養了養女陸氏,民間有養女招弟的說法,則陽候希望陸氏能給陸家招一個男童。
沒想到抱養了陸氏以後,家裏妻妾的肚子依舊沒有動靜。侯爵無子是大忌,旁支像餓狼一般緊盯著則陽候府,則陽候無奈,又從坊間抱養了一個男孩,這個男孩就是陸憫。
陸憫生的漂亮,又十分聰慧,六歲開蒙,七歲就能背下整本《策論》,十分受則陽候寵愛,則陽候此時在生子一事上已不抱希望,直接上書朝廷,為陸憫請封世子。
皇帝封陸憫為世子的聖旨剛剛頒下,趙氏就被診出懷有有孕,而後生了兒子陸曄,沒過幾年又生了女兒陸菲。
從那以後則陽候與趙氏都認為陸憫是上天派來奪陸家爵位的禍星,恨他恨的牙癢癢,隻盼著陸憫能暴斃,給他們的親生兒子讓位子。他們在外人麵前十分疼愛陸憫,私下裏卻再不肯親近他。
府內下人慣會瞧主子臉色,侯爺與陸憫生分,他們也有意無意苛待陸憫,陸憫原本溫潤和順的性子越來越左,漸漸就變得陰晴不定、陰鷙狠辣。
誰也沒想到,則陽候這個在外麵抱養回來的養子不僅書讀的好,根骨也極佳,是練武的奇才。
有一次小陸憫拿著木棍玩耍,被監察院掌院瞧上,直接將他帶到監察院學武藝,掌院大人不僅將滿身的本事盡數教給他,就連掌院之位也傳給了他。
養子本事越來越大,身份越來越貴重,則陽候再沒有能力對付他,隻日日詛咒他暴斃,大約是漫天神佛開了恩,半月以前,則陽候接到陸憫中毒而亡的消息。
他在人前悲痛欲絕,擺出一副戚戚然的樣子,人後卻樂不可支。陸家的爵位總算能傳給陸曄了,誰能想到陸憫死而複活,原本絕了氣的林虞也活著回到了陸家。
淩園,林虞扶著陸憫進了飯廳,飯桌上擺著琳琅滿目的吃食,林虞折騰了一整天,早就餓了。她拿起筷子用了一些飯菜,用到一半才驚覺陸憫一口東西都沒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