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闕的目光越過跪了一地的人群,落在床榻上安然的那個人。
她黛色眉舒展開來,閉著雙眼,鴉睫垂著,隻是唇色有些發白。
裴闕皺著眉,一語不發地走到床邊,冷冷地看著床上的人。而後伸手,將柳盈月地手腕拉在手中。
他的手驟然收緊,語氣聽不出起伏:“皇後怎麼了。”
裴闕腳邊的張太醫答道,“娘娘她……薨逝了。”
“皇後她隻是偶爾身子不好,太醫院不是一直在調理嗎?”
張太醫背上冷汗直下,“娘娘她久積鬱結,脈象虛弱。近日許是積勞成疾……”
裴闕打斷他,“去把太醫院所有人都請過來。”
不一會兒太醫院人挨個進門,請安過後要為柳盈月診脈。
裴闕垂下眸子,將她的手腕遞出去。
隻見為首的太醫一探脈搏,默然將柳盈月的手腕放好,走到一旁,跪下道:“陛下節哀。”
而後太醫一一替柳盈月診脈,卻最終隻有一句話:“陛下節哀。”
殿內快跪不下了。
可裴闕還是沒有喊停。
直到太醫院最後一位太醫診完,裴闕的望著床榻上的人終於有些鬆動。
“既然如此,安葬了皇後吧。”
張太醫心想,果然帝後不合之事並非謠言,皇後病故,陛下竟然沒有半分感傷。隻是可憐……他想起床榻上的人的麵容,心中歎息。
當夜,鳳儀宮中人均發配暴室,因照顧皇後不周受刑三日後賜死。
同年,太後遴選美女百名欲充盈後宮被拒,大周帝遣散後宮。
第二年,大周帝將太後送往福香山禮佛。
第四年,大周平定叛亂,年底,皇帝病重。
第五年春,大周帝讓位於端王,三月崩於鳳儀宮。時皇陵已修葺,帝後合葬於陵。
京城大雨連下幾日,終於晴好。原是山花爛漫的春季,自春季過後,各處山頭都吹開新綠,京中貴女都興起一陣爬山風氣。
浮雲山山腰上,寂靜的庭院藏在山中,並不引人注目。
侍衛走進院中,朝正坐其中的人稟報:“殿下放心,院外山路上無人經過,不會打擾您。”
殿下喜好寂靜,因而這院子建的偏僻,怎會有人敢前來。
裴闕坐在案前,對侍衛的話恍若未聞。桌上攤開著一張半成的女子畫像,她滿頭珠翠,身段窈窕,可眉目處卻一直空著。
他遲遲下不了筆。
天上忽而滾了一陣雷,裴闕抬頭,發現已是濃雲層層疊疊。
“殿下,先進屋吧。”侍衛勸道。
但見太子殿下受起手中的紙,一臉肅穆站在了廊下,似乎心情不佳。
天空又一陣驚雷滾過,柳府小院,熟悉的聲音由轉角處逐漸靠近:“姑娘小心著涼。”
柳盈月恍惚回頭,隻見素雲抖開湖綠色的披風罩在她身上。素雲身邊的姑娘,明眸皓齒,笑著替她整理下擺,話語中帶著一絲打趣:“姑娘可是後悔沒偷偷同二小姐一道出門了?”
柳盈月不曾回答,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流雲,生的一雙好看的杏眼,性子比素雲活潑許多。如若不然,那天也不會叫那位無禮的將軍看上,非要討流雲回去做妾。
流雲抬頭迎上小姐的目光,心軟了一大半,悻悻自察失言。姑娘前幾日自打聽到殿下會出門,精心準備多日,隻願能遠遠見殿下一眼。如今聽了這話豈不是要傷心?
可是二夫人,也就是姑娘生身母親,將姑娘大罵一頓,還禁了姑娘的足。
流雲連忙道:“姑娘別多心,二夫人是心疼您才多那多說了兩句,二夫人最心疼姑娘了。”
柳盈月的臉上一僵,眸色低垂,轉而問道:“兄長呢?”
“大少爺近日在陪小王爺練劍呢。”流雲又湊到柳盈月身邊笑道,“還說呢,晚間大少爺回來,就要檢查姑娘的琴了,姑娘連睡了一整日,這可怎麼辦才好?”
雨點潑落下來,素雲連忙引柳盈月進屋,回頭不忘嗆一句流雲:“大少爺才不會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