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賈赦突然一頓,問:“敬大哥說皇上已經派使臣南下頒旨,收回謝昊堂的兵權,卻並沒有下旨詔林妹夫回京?”
賈敬點了點頭。其實這一點,納悶的並非賈敬一人。蘇丞相作為提出詔林如海回京述職的人,也納悶皇上為何沒答應。
致和帝自然有自己的想法,賈赦沒多揣測,不過林如海留在江南更好,這不正是自己需要的時機麼?
賈赦有幾分懶散的道:“看來是天意覺得周尚書德不配位,該告老了。”
不知道為什麼,賈敬總覺得這話涼颼颼的,慶幸幸好賈赦是自己的盟友而非對手:“赦兄弟接下來是有什麼打算?”
賈赦輕輕掀了一下眼皮,卻有些答非所問:“我尚在孝中,除了扶靈回鄉,還能做什麼?家父停靈日期將滿,我準備即日啟程了。璉兒等幾個留在京城,還請敬大哥和大嫂多費心。”
賈敬已經打了主意讓賈蓉也跟著賈璉他們一起學騎射,便一口應承道:“這沒什麼,原是我要勞煩赦兄弟物色的先生多帶一名弟子了。”
賈赦現在給幾個孩子請的騎射師父就是賈代善留下的人,多安排一個學生自然沒什麼難度。況且賈敬夫妻並非不知禮的人,也一定會準備一份束脩。除了需要交代賈璉、迎春幾句等自己南下後,要聽賈敬大伯夫妻吩咐,其他都是一句話的事。
賈代善的七七四十九日停靈尚有幾日未滿,賈赦這個時候準備南下的事,自然是有所打算的。不過賈赦自己不打算說,賈敬也沒多問。倒不是賈赦有意相瞞,實在是此事需要林如海的配合,賈赦現在尚無把握。
因賈赦要南下,兄弟兩個在書房商議半日,將接下來一段時間朝堂上有可能商議的幾件大事推演梳理了一遍,又分不同的可能性分別商議了應對措施。
賈敬才學出眾,又擅弈,自然懂得走一看十的道理。但是賈敬自己也得承認,如果自己能夠做到走一步看十步,賈赦則能做到走一步看百步。
身負才學之人多少有幾分氣傲,但是和賈赦比起來,賈敬覺得自己隻能算不笨。
然而把應急預案做充分一些對賈赦而言隻是基本要求,無限遊戲裏天天都是生死一線,忽略任何一個細節都有可能丟命。這種用命逼出來的能力確實不是誰都能有的。
和賈敬商議停當,賈赦便忙開了,先取了前些時候榮國府查賬的賬本,依舊是命喬槐護送南下交給林如海。而自己則吩咐林之孝安排送葬隊伍,待得賈代善停靈期滿,即刻啟程扶靈南下。安排停當後,賈赦就帶著人先南下了。
別看賈赦真的仿佛天天在家守孝一般,硫親王府卻一刻也不敢放鬆對榮國府的監視。
賈赦前腳啟程,後腳司徒硫就知曉了。
“賈代善停靈期未滿,賈赦先下江南,本王總覺得這廝憋這壞水兒。”司徒硫握著一封信報道。
現在司徒硫的書房又隻剩下江懷壽一個謀士,江懷壽眉頭也皺成了一個川字:“屬下左思右想,也不確定賈赦此時南下的用意。江南官場此次必然地動山搖,但是真正的要職爭奪卻在京城。原本屬下以為賈赦會拖著不肯南下,誰知他卻提前走了。”
司徒硫道:“外祖父那邊傳來消息說今日在上書房商議了調誰回京述職的事,難道賈敬聽出來外公想借刀殺人,所以賈赦南下保護林如海了?”
江懷壽實在猜不透賈赦怎麼想的,隻能盡可能多的提出可能性,至於采不采納則在司徒硫自己:“屬下覺得也有可能賈赦此舉乃是以退為進,向皇上擺明榮國府無意兩江總督之位。榮國府便是在此次平定岩親王叛亂中立了功,也是被寫在江南護官符上的人家,若是賈赦留在京城力爭,兩江總督一職必定和平安州係出身的武將無緣。若是賈赦退步抽身,表現出無此野心,說不定皇上反而將兩江總督一職給平安州係出身將領。”
畢竟平安州一係於致和帝而言,不止是從龍之功,甚至可以說是救命之恩,司徒硫二人議事,向來會致和帝對平安州的感情因素考慮在內。而自司徒岩被捉拿那一刻開始,政局的重點便不是如何處置司徒岩,而是如何瓜分司徒岩一係倒台之後留下的權利真空。
兩江總督一職,無疑是這段時間各方爭奪的重點。
司徒硫想了半日,也覺得這種可能性最大,便道:“派人散出消息,說榮國公世子賈赦不孝不悌,榮國公停靈未滿,提前下江南,不肯親自護送老父靈樞。”
自陳禦史之死一事後,司徒硫確然收斂了。若是以前,這等人必然是派人參賈赦一本,但是現在司徒硫隻是選擇讓人散播輿論。
這一個多月以來,賈赦得罪的人可不少,隻要消息出去,指不定就有禦史彈劾,根本無需自己親自安排。
江懷壽應是。
賈代善停靈期滿,賈赦確然應該親自扶靈,一路撒著紙錢南下。但是人都死了,再注重那些儀式又有何用?賈赦以先行南下安排下葬諸事為由,大大方方的帶著人走了,根本沒打算隱瞞誰。
而賈政得了賈赦要提前南下的消息,卻提出要扶靈回鄉。
自那日將賈政趕入馬棚,賈赦便再也沒見賈政。賈政這人極愛麵子,孝期飲酒的事被賈赦揭開,便想著如何挽回,是以十分留心賈赦這邊的動向。
雖然榮國府內門房皆換了賈赦的人,賈政、賈母等人都不能輕易出門,但是榮國府範圍內是可以隨意走動的。得知賈赦準備扶靈南下的事,賈政就直接攔了賈赦要求親自送葬。因擔心賈赦拒絕,賈政還特地拉上了賈母。
賈赦瞧了一眼賈政,隻告知他自己想好,並沒有阻攔。
賈政為了極力顯示自己孝順,不但一口應承親自送父親最後一程,還要拉上賈珠和賈寶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