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一早
白少華坐起身找衣服,手在床上胡亂摸了摸,在枕邊摸到了一枚小小的銅板。
‘什麼
白少華把小銅板放到手心裏,迷迷糊糊地看了會兒。
他忽然反應過來,新年在床頭放一枚銅錢是驅邪用的。
他下意識轉頭去尋找陳清川的身影,可屋裏空蕩蕩的,哪還有陳清川的影子在天尚未亮透時,陳清川便出門了。
他少有閑逛街巷的時候,因此並不熟買哪些東西可以哄人高興。
他首先想到的是吃食。關於吃食他倒是隱約記得京城有個醉蓉鋪糕點賣得很快,不早早去排隊是買不到的。
他曾經吃過幾次,那家的芙蓉糕與當年師兄給他的味道很像。陳清川想著,到醉蓉鋪時,那鋪正開了。
他安安靜靜地排隊,天正落雪,寒風吹動他領邊所鑲狼毛,輕輕曳動。
他出著神,最後排到他時才像是大夢初醒,伸手買了一小包芙蓉糕。天冷,他怕這包芙蓉糕尚未送到白少華手上便冷了,於是裹在了大氅裏。剛出蒸籠的糕,這樣裹著有些燙。
他徒步回去,步履輕快。路邊積雪皚皚,光禿的樹也叫雪壓彎了枝椏,天地間白茫茫一片,靜謐極了。陳清川將芙蓉糕交到白少華手上時,芙蓉糕餘溫尚存。
白少華拆開油紙包,兩塊糕點色如芙蓉,他輕咬--0,芙蓉糕立刻就碎了,口感粉粉的,融化在嘴裏。陳清川順從地張嘴,眼睛一直黑黝黝地注視著白少華,就著白少華的手一口口吃完後,還像小狼狗一樣舔了舔白少華的指尖。
白少華的手指條件反射地蜷了蜷,卻並未躲開,隻是皺著眉不讚同地說了一聲“髒”,耳根已經悄悄泛紅。
滿京城都在響著劈裏啪啦的爆竹聲,白少華踩著個小矮凳在自己的屋門兩邊貼桃符。此時日光僅透過雲漏下些許,他背著光,輪廓顯得明亮又朦朧。
白少華貼好桃符,被陳清川扶著下了凳子。
“我特意讓小廚房今早做生進二十四氣餛飩。”白少華抬起頭,“餛飩剛出鍋的才最有滋味我帶你去吃’
生進二十四氣餛飩,二十四色,二十四味,花形、餡料各異。忙得熱火朝天,煙霧繚繞,鍋碗瓢盆受擊之聲叮叮當當。廚師長見教主來了,便停了切菜的手,用係腰白布擦淨了,熱情道:
白少華笑著伸手阻止:“我自己來就好了。餛飩在哪裏”廚子指了指某一口燒著小火的鍋:“在那兒呢,已經熟了。”
白少華走過去,揭開鍋蓋,拿起笊籬,陳清川便自然無比地將一隻白碗遞了過去。
白少華撈起餛飩,盛滿一碗時,又從陳清川手中接過一隻碗,動作行雲流水,盛了滿滿兩碗。
白少華擀麵皮時,神色專注而認真。陳清川在一旁拌餡,偶然看一眼白少華那邊的麵皮,發現白少華擀的麵皮歪七扭八一一是了,他師兄就不是會下廚的人。
白少華注意到陳清川在看他,毫不在意地笑著轉頭,朝他眨了下眼:“能包餡的麵皮便是好麵皮,你說是也不是“
等白少華擀完了麵皮,一起將餃子包好,擱起來,等著晚上下鍋。
白少華下餃子時一不小心下多了,傍晚就邀了容姝來串門吃餃子。
容姝披著一件暖和的紫貂表,打著燈籠走到他們的庭院,一邊拍身上的落雪,一邊喃喃好笑地罵:“吃餃子也要叫我別人看我這麼殷殷地來,還以為是私底裏加餐呢。”
“吃餃子就不是加餐了”
白少華夾了一塊油亮的魚肉,似乎有些受不了油膩,給自己盛了一碗玉帶羹,又自然地盛了一碗給陳清川。
他與陳清川一起做的餃子也蒸好上了桌。
容姝揣著兔毛手籠,要笑不笑地撇了他一眼:“你白天去禍害小廚房了”
有些餃子整整齊齊,有些歪七扭八。歪七扭八的是他包的,整整齊齊的是陳清川包的。能用他擀的麵皮包成這個整齊樣兒,白少華是佩服的。
白少華低頭笑了笑說了一聲“是啊”,周遭的明角燈投光於他身上。陳清川抬頭看了一眼,隻覺他那笑太過耀眼,燈光下又平添了幾分朦朧暖昧,隻看這一眼,便極快地移開了視線裝作若無其事。
於是一隻手伸到陳清川眼前時,他還愣了愣。陳清川微抿了一下嘴,將白瓷盤遞了過去。
白少華盛好了,給他放回去,瓷盤圈足觸於桌麵“嗒”的一聲,仿若觸在了
陳清川心府上。陳清川夾起一隻歪七扭八的白嫩餃子,餃子所帶的溫熱一路渡到了他胃裏,又湧到了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