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姿從他掌心抽出手來,聲音平靜得嚇人:“我近日有招惹過世子麼,為什麼世子故意這麼對我?”
她根本不想要打他罵他,她隻想要一個原因。
宮燈閃爍,叫她看不清謝淮隱約夜色中的目光,是冷漠的,還是愧疚的。他有一丁點對她愧疚麼?
楚清姿想起那抹惡劣的笑意,便渾身發冷。
“我不能說。”謝淮錯開眼,不再看她。
見他逃避,楚清姿心頭的火氣更盛,強忍下去,淡淡道:“好,你總有你的道理,反正從小到大,你都是這麼對我的。既然嫁給你,我自然要守你的規矩,我先回去了,外麵風冷,世子也快些回去吧。”
謝淮將她輕輕拉回來,道:“若是生氣就說出來。”
“你想聽什麼,聽我說沒關係,我原諒你,你潑的好?”楚清姿聲音顫抖,顯然被氣得不輕,一字一頓道,“謝淮,若我真是你心儀的女子,是你真心體貼的夫人,你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挑起茶盞潑我麼?”
她剛要轉身,卻被謝淮驀然扯住了袖子。楚清姿掙也掙不開,就聽謝淮沉沉呼出口氣,似是很無奈般,說道:“不論你是不是,那杯茶非潑不可。”
“若我武藝超群,你可知曉皇帝會如何看我?”謝淮伸手從禦花園的梨樹上折下一根樹枝,甩手一扔,便直直地插在了旁側的樹幹上,他沒有半分自傲,隻回頭盯著楚清姿,緩緩道,“你以為他會誇我槍舞得好?還是誇我,偷學武藝,意圖造反?”
如今朝堂上,手握兵權的,唯獨謝淮這明麵上的不思進取的紈絝一人而已。
楚清姿怔然愣住,又道:“這跟你潑我茶水有何關係?”
若隻怕造反,幹脆脫槍便是,為何一盞茶潑到她身上?
“隻有這件事,我不能說。”謝淮撇開眼去,不敢再看她。
他說什麼,說他自小愛慕楚清姿,誰會信?若被皇帝知曉此事,皇帝會更加疑心他意圖造反。
他不能對楚清姿好,更不能和她緩和關係。
隻是看到她靜默地坐著,一邊落淚一邊整理衣裳,謝淮就抑製不住哄她的衝動。
“好,不說算了。”楚清姿擦掉臉邊的眼淚,毅然轉身離開前,還狠狠說道,“別跟來。”
連個解釋都不願給她,明擺著沒把她當自己人。她還在這站著聽什麼?
宮燈搖晃,四處安靜,她依照著前世的記憶,楚清姿腳下飛快,顧自尋找著回大殿的路。
忽然間,她突地覺得頭昏腦漲,眼前陣陣的發黑,腳下的石板路似乎隨著她的動作不停換著位置,如同醉酒般,讓楚清姿暈眩不已。
她明明隻喝了半杯茶,那杯茶還被謝淮挑翻了。
楚清姿不得不靠在假山石上緩緩坐下,唇瓣吐出深深淺淺的呼吸,眼睛裏仿佛盛著彎新月,帶起一波波水亮的漣漪。
半晌之後,她終於明白了為何這一切出現的這麼巧合。
一柄折扇,輕輕搭在了她的下巴上,將她的臉慢慢抬起。
她迷茫地抬頭,正對上那折扇的主人。
顧絮時淡淡地看她,仍舊帶著那孤高自許的,似乎能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冷漠,輕輕道:“看來嫁給謝淮後,是比嫁給我要過得好。”
隻這樣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叫楚清姿渾身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記起來前生的記憶,還是說,隻是怨恨自己沒能按照他的計劃給他做妾?
她眼睫微顫,渾身的衣服都被汗濕,黏糊糊地粘在身上。此刻,她好想見到謝淮。
謝淮罵她也好,欺負她也好,始終都是和顧絮時不同的,他不會跟顧絮時一樣,始終把她當成一件屬於他的玩物。
一件可以任他隨便丟棄,卻絕不允許落到他人手心,被他人珍視的玩物。
謝淮從來不這樣對她。
可剛剛他們還大吵了一架,謝淮不會來找她的。楚清姿不由得心涼了幾分。
“顧絮時,你”她還沒能說完,折扇便抵在了她的唇瓣上,迫使她咽下了剩下的話。
楚清姿閉了閉眼,伸手撇開他的折扇,說道:“讓開。”顧絮時依舊是那副冷淡的麵容,絕不會因楚清姿的半句話起了波瀾,他收回折扇,仍細細地盯著她。
“顧公子,我已為人妻,如此共處實在不合適,我先走了。”
“站著。”他眉頭微蹙,叫住了楚清姿。
顧絮時淡聲道:“你以為,嫁給他就能改變什麼,實際上什麼也不會變,”頓了頓,他看向楚清姿濕漉的眼睫,看盡她眼中的倔強和固執,又道,“謝淮什麼也給不了你,他隻是皇上用來收斂人心,操縱武將的棋子,他自己都危在旦夕,站在懸崖邊,怎麼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