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兆來兮】
陸兆來兮,翽翽其羽
風奏其鳴,木禮其儀
流水止兮,高山仰止
日落三頃,天垂其顏
歸去來兮,歸去來辭
歸去來兮,歸去來辭
那是陸兆天神遊過天空,她揮舞著她的翅膀,像是金鱗閃爍在空中,聽,風在為她吹奏她來時的樂曲,看,樹兒們像是士兵一樣為她行軍儀,這世間的河流都停止了流動,因為他們望著她而忘記了自己,這世間所有的高山都抬起頭仰望著她,她是這世間高山的母親,太陽在她身邊都黯淡了三頃,連天空都垂涎她的美貌,回去吧,我的天神陸兆,她來向我們辭別,回去吧,我的天神陸兆,她來向我們辭別。
這是一首陸兆國人人耳熟能詳的小調,記錄於《大荒史》中,莫執也能哼哼幾句,但他從未想過,有人能夠把它哼得如此美妙。
那哼曲兒的兩人,立於天地之間,仿佛金童玉女,珠聯璧合,那妙音小娘子,長得仿佛出塵的女菩薩,一顰一笑一張口都好似在向人間播撒雨露,她的聲音,不媚,更像那林間的清泉,清澈淡然,但依然讓你酥酥麻麻;那絕音小官人,閉著眼睛,神色肅穆,他的聲音好似那殿中玉佛,輝煌碧照,千福訴令,空曠悠揚。
當真是絕配。
好!
絕了!
一曲畢,人群鼓紅了掌,開始嘩啦啦往裏扔著碎子,許多沒帶銀兩的甚至往旁近的友人借了錢往裏扔。那胖掌櫃,抓耳撓腮地搜刮了自己所有的口袋,把能找到的錢都一股腦兒扔了進去,完了,她還特別滿意地舒了舒胸口,臉上一片紅暈。
莫執在草垛上望著那兩位妙音小娘子和絕音小官人,忽然感覺這世間如此美好。
曲畢,那絕音小官人業已不在板著一張臉,他睜開眼睛,向一旁的妙音小娘子露出了一個滿懷的笑容。
莫執看著他的眼睛,覺得這月弧般的眉眼還真是有些好看,不愧為……
忽然
天上樂!
越過山河湖流人山人海,越過寬廣的世間和倒轉的時間,兩雙眼睛隔空相視。人去樓空,天上宮闕,月影纖輝,金光普照,山海沸騰,鴻鳥飛掣,巨牛滂蹄,絕崖傾倒,斷壁殘垣,天落紅隕,地崩山摧,萬物走鳴,滄海桑田。
短短的一瞬間,莫執的眼睛裏竟閃過了千百幅畫麵,他定了定神,等終於眼睛裏開始慢慢浮現出人影,那絕音小官人已被淹沒在了人海中。
難道是這天上樂居然還能引人如夢境般勾勒幻想?古人都說如泣如訴,繞梁在耳,著實不凡。
對了,還沒給錢!莫執摸了摸口袋,摸出一個銅錢來,這附近應該沒人給的比他多了。他逆著散開的人群艱難地擠到了中間,拿出了手上的那個銅錢。
“領班,有件好買賣你們做嗎?”
莫執剛把那銅錢放進錢罐裏,忽然耳邊傳來了熟悉的聲音,這聲音,好似在哪兒聽過,他轉過頭,看見了一位老熟人!
正是那日在宿影城與他下棋,贈他鬱羅之人!
“先生!”莫執出聲喊道。他那鬱羅還擱在包裹裏未曾用過呢。
“你們在這下層,累死累活也賺不得幾個錢。”那人繼續說著,似乎全然沒有聽到莫執在呼喊他。對了,他眼睛已盲,未見過莫執的模樣,跟自己又隻是一麵之緣,不一定記得自己的聲音,自己又未曾向他詢問姓名,不搭理自己是應該的。
“是啊,掙得是越來越少了,還好親友家出了這妙音小娘子,否則我們早已散夥了。”領班數了數錢罐裏的錢,也頗為感慨。
“近年光景不好,大家能掏出幾個碎子來已是慷慨。不過我這兒有件好生計與你,你可以考慮考慮。”
“什麼生計?”
“幾日後這泊爻城何家要舉辦壽辰,正好缺台班子,你們去不去?”
“何家,哎喲哎喲。”那領班連連擺手,“那哪是我們這種人能去的地方。老爺們見多識廣了,我們去就是班門弄斧了。”
“我是這件事的主事,你別的不用擔心,隻管把今天演的再演一遍,事成之後四個銀幣,我可以先付一半的酬勞。”
“東兒,拿錢來。”
那一旁的侍從立即從錢袋裏拿出了兩個銀幣來,仔細想想,裏邊說不定有自己的一個。
“這……這,多謝大人,多謝大人。”那領班連連敬手,“大人抬愛了,抬愛了。這五個銀幣在下不敢收。不過大人如此看得起我們,這草台班子任聽大人使喚,等事成,大人們滿意了之後,再給我們十個銀幣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