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第一百零一章 澎湃夜色(1 / 3)

深夜入水,月色薄涼,莫執走在這條幽暗靜謐的小道中。

泊爻城所有的熱鬧都在那何府,即使在這兒也能看到那兒的一片飛舞的紅色。舞獅昂頭,舞龍升天,天空飄起了第一盞花燈,迅速就有了第二盞第三盞,慢慢地天空裏飛起了千百盞凝光的燈盞,像是銀色的長河裏漂浮著千百朵紅色的荷花。

這附近隻有葉府一家有人,剩下的都彙集在那何府的熱鬧中,他們是熱鬧的一角,也是熱鬧本身。

所以,跟著自己的這個人,是葉府的人。

他離自己約有數十丈遠,自己走一步,他也走一步,自己跳兩步,他也跳兩步,自己停下來賞賞月,他也便停下來吹吹風。這種跟蹤實在是過於低級,連一川大師的萬分之一也及不上。

他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的?在自己躍入院子的時候嗎?應該不是,否則何至於讓他白待了那麼久。還是說,是在自己離開的時候?自己離開的時候的確是精神恍惚,有些失手,翻動了屋簷上的一塊瓦片。

至於自己為何會精神恍惚……莫執苦笑了一聲,實在是,他聽到那“莫懷鑒”的名字之後有些失神,昨日他隻不過踏入了院子一會兒,如此行跡便被發現了,而自己貼著這牆壁偷聽已有好一會兒了,他雖學習過夜間如何屏息探物,但這陸兆國深流暗湧,神鬼出沒,他實在是不知哪兒還會隱藏著一位高人。

而且,剛剛那葉秉與葉瀾的講話,一字一句正中師傅所述。蘭生幼年在葉家做家仆的時候,居然與葉家的少爺暗中交好,並把這份感情一直維持到了回到鸚鵡村之後?會不會,那葉秉,其實也在那宿影城城內,當日盜取鸚鵡草到城中私自販賣的事情,會不會也有那葉秉的一份謀劃?

對了,蘭生是如何找到的那個第一個買家,八字胡?莫執這才想起這個問題,按理來說,蘭生隻是城中一個小小的雜役,他怎麼會知道什麼人願意出大價錢買這鸚鵡草?是郭近東告訴他的嗎?不對,否則不至於把那郭近東與那八字胡同關押在衙獄中時無任何事情發生。那麼,會不會,其實當時他也是通過葉秉,也是通過這暗市……

不對,倘若是葉家的少爺,這督閔郡郡守的孫子,他會拿不出這七個銀幣嗎?雖說七個銀幣對於尚年幼的孩子來說的確有些遙不可及,但那可是郡守的孫子,想巴結他的人怕是要排隊。

還是說,是因為被知道了與蘭生私自來往所以被葉邵良牢牢監視著……這的確有可能。隻是,蘭生從沒有在他的故事中提起過葉秉這個人,他是為了向自己隱瞞什麼?隱瞞他的謀略和野心,讓自己以為他是一個走投無路的窮小子?嗬,還真像是他的作風。

既然他並未把這葉秉當作朋友,也未把自己當作朋友,那自己還為他思慮做什麼?他已去了他夢寐以求的殿堂,進了他夢寐以求的朝廷,他與自己隻是利益的共存者而已。不,並非,並非是共存者,是的,自己手上還有他的把柄。蘭因,是的,蘭因。

嗬,師傅,莫執抬頭歎了一口氣,我終於理解了你的用意,師傅。

師傅,你贏了,我輸了,我輸得徹徹底底。

莫執抬頭歎氣的當兒,那個人也停下了腳步。他似乎比他更擔心暴露身份,亦步亦趨,唯唯諾諾。

莫執閉上了眼睛,這才使得他終於有了短暫的黑夜,他想在黑夜中擺脫蘭生的陰影,但愈是這麼想,那蘭生溫文如水的麵容就愈是在他的心裏黏稠不去。

莫執重新睜開了眼,他的眼前是張燈結彩的夜,是熱鬧飛揚的夜。我會讓父親好好照顧你的,這是他對蘭因說的話。說完這句話,他邁開步子,以生平僅有的速度湧入了那澎湃的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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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真的有這麼多錢嗎?”

“那自然不騙你。”莫執從手中拿出了一個銅幣,交給了眼前這個剛從何府領完賞錢出來的乞人。

這個乞人年紀不大,長得身形也與他差不多,有盯著那一個銅碎一臉傻笑,實在是他不可多得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