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靜的洞穴。
滴答。
有一滴山泉從穴頂滴了下來,這是莫執在這靜謐的洞穴中走了近兩百步之後聽到的第一種除卻他們腳步聲之外的聲音。
這兩百步,莫執心跳了約四百下,他自從離開了滿一笑所在的那個方室之後,便開始止不住地心髒狂跳,剛剛的揶揄與鎮定已消耗了他的所有心力,他從那兒出來之後就開始心神不寧,胡思亂想。
想什麼?想剛剛滿一笑所說的話,那滿一笑看上去瘋了一般,但越是瘋了,脫口而出的話越是肺腑之言,所以說,所以說……
滴。
那滴水滴到了地上,倘若是一個因為山崖塌方而被困在此處的人,這滴水,或許便是敲響他死亡的喪鍾。
為什麼,為什麼從來沒有人告訴過自己這些?老爹那雙自己日日夜夜都要看見不怒自威的眼睛,居然是剜的別人的?他從來都不知道,從來都不知道。還有,那滿一笑居然還說,本來自己的娘也是自己爹的一隻獵物,卻因為生得美貌所以逃去了此劫?何其荒唐!何其荒唐!
但是,但是,但是……
這聽起來多麼,多麼像是真的。
所以,自己的誕生,不過是一場美麗的笑話?假若母親生得粗俗,是不是此時便不會有自己了,取而代之的是,父親臉上那一雙明眸的眼睛,哈哈,哈哈,真是可笑,自己與那雙眼睛,有一無二,互為悖論,是世界上最難容的一對存在。
倘若,今時今日,存在於世上的,不是自己,而是那雙眼睛,那麼,今日的梁三月也不會遭此劫難,哈哈,哈哈,何其可笑,何其可笑,自己拚了命才拯救回來的性命,到頭來,不過是父親當年所作所為的孽償。
所以,我這,算是在為你贖罪嗎,父親?莫執抬著頭看著光禿禿的穴頂,那裏可埋藏著罪惡和秘密。
哈哈,天道好輪回,天道好輪回啊!
撲通,莫執心神恍惚,心力交瘁,一腳跌倒在了地上。連帶著他懷中的梁三月也滾到了地上。
“你怎麼了?”陸離趕忙上去想扶住莫執。
“別碰我!”莫執單腳跪地,勉強製住了身體,他回過頭惡狠狠地盯著陸離。
“還在忿忿不平?”陸離便也站起了身,隻是居高臨下地看著,“還是說,你是在為那滿一笑忿忿不平?”
“不關你的事!”莫執強行拄住腳站了起來,他一踉一蹌地走上前去把梁三月抱到了懷中。
“真的不關我的事嗎?你和這梁三月,都負了很嚴重的傷,你是覺得能一個人扶著他去找一個醫術高明的大夫是嗎?”
“謝謝您關心,我已經敷過藥了。”
“你敷的藥治的是外傷,但是你呼吸急促,心跳紊亂,很明顯還有內傷,至於那梁三月,他使用瞳力過度,眼睛暫時被反噬得很厲害,你不讓我看看,他恐怕會留下很嚴重的後遺症。”
“後遺症?嗬嗬。”莫執冷笑了笑,“所以你剛剛是在為他看病?你不是要剜了他的眼睛作為藥引嗎?”
“正是由於他的眼睛負傷過重,取下來隻會後患無窮,我才遲遲沒有動手。否則,從那梁三月被送進來大約快半個時辰了,你真的覺得你自己來得及救他嗎?”
“嗬嗬。所以你在假惺惺地裝什麼好人?是我救了他,而不是你救了他!”
“的確是你救了他。但我說過,我並不會因為你救了一個人就讚賞你,相反,你因為一個剛認識幾天的人而讓自己身陷險境,我覺得很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