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你咋回來啦？”莫執忙把掌櫃的拉回客棧裏，為他端椅立座按摩捶背。
“你這一排排人排得跟豆子似的，我大老遠就瞅見了，再不回來我怕我客棧不保！”掌櫃的沒好氣地白了莫執一眼。
“不會，怎麼會呢？”莫執為掌櫃的端上了茶水，還裝模作樣地為她吹了吹。
“那你是在幹什麼？”
“我在……我在……”莫執支支吾吾，“實不相瞞，掌櫃的，昨日何同塵何少爺來客棧找我們，然後不知哪根筋抽了說要給那圍觀的百號人一個一個銅錢，他又隻帶著銀幣，隻能我臨時去上層錢莊上兌。為了不讓他們吵嚷起來，我又應了那些人，讓他們今日來這兒吃一頓午飯，結果，誰知，今天一哄堂就來了這麼多人。估計是一傳十十傳百以為我是哪個菩薩要在這兒普渡眾生。渡人先渡己，我怕是要把自己渡出去了。”
“百號人？我這客棧坐得下百號人嗎？你讓他們在太陽底下喝西北風啊。”掌櫃的用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著他。
“那些客房被我……被我……”莫執的聲音眯得跟縫那麼小，“被我暫時征用了。拿來……拿來吃飯。”
“可真有你的啊陸少爺！幾日不見這客棧都被你禍禍完了！”
“掌櫃的息怒，掌櫃的息怒。”莫執狗腿子般為掌櫃敲著背，捏著腿。多事下來，他覺得跟掌櫃的呆在一塊可輕鬆舒服多了，連當個泥腿子都可以如此輕鬆寫意。
“請百號人吃飯？你的飯呢？等我回來給你做啊？”掌櫃的說話真是一句也不客氣，不過正因為這不客氣莫執聽著反而意外的舒坦。真誠，是的，莫執覺得掌櫃的話裏話外都透著一股真誠。
莫執回答道：“飯我找人做啦，比如您剛才看到那個端著菜籃子的大嬸，我花錢找她做的。”
“你又請人吃飯，你還要花錢買飯？你是錢多的沒處花是吧？你那麼有錢怎麼不施舍給我一點裝點一下客棧啊？”
“有的有的！早就備好了。”莫執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銀幣，他忽然覺得這會兒他自己跟當日跨過斷門橋時的師傅可真有點像，難道說，當日的師傅也是如此真心實意的？
“你還真給啊？你可真有錢。”掌櫃的拿起銀幣在手裏摸了摸，似乎是覺得質地純正，她感慨道，“真不愧是與皇子和何公子都能聊得上來的陸少爺。”
“抬舉我了抬舉我了。”莫執羞愧地啄著頭。說實話，要不是結識了那莫懷鑒與那何同塵，這客棧也不會有如此多的麻煩。
此時，莫執瞥到了站在一旁的師傅的眼神，他的眼裏充滿了玩味。
“師傅，這是我自己的錢。”他挺了挺腰板。
陸離似乎是有些不屑，他很無辜地說道：“我知道啊。”
……明明剛才眼神輕薄。真是可恨！
一旁的掌櫃忽然把那銀幣放回了莫執的手心，她語重心長地說道：“這錢，你還是自己收著吧。”
“啊？”莫執愣了愣，這世間居然還有不愛錢的人，這人居然還是之前扣扣嗖嗖的掌櫃的？
“這客棧，我是會休整休整，不過錢呢，就不靠陸公子了，這麼多年，我自個兒也是有點積蓄的。”
“這是給掌櫃的帶來了諸多麻煩的麻煩錢。”莫執還是硬抵著那個銀幣，“這外邊還有這麼一大爛攤子沒擺定呢，添麻煩了，添麻煩了。”
“這外邊這麼多人。”掌櫃的深沉地皺了皺眉，“我原來真的以為武班待會兒要在這裏賣唱。所以想著趕回來看看熱鬧。沒曾想，熱鬧沒看著，笑話倒是看著了。”
“嗯……掌櫃的，實不相瞞，客棧裏的確住著兩個武班唱曲兒的。”
“啊？哪兒來的？”
“是一路巡遊的武班，由於受了傷所以暫時由我和師傅照顧。武班裏換做妙音小娘子與絕音小倌人。”
“啊？”掌櫃的吃疑地看著他，“妙……妙音小娘子……”掌櫃的似乎是仔細在腦海裏摸索著什麼，啊！她忽然茅塞頓開地拍了拍拳頭。
“沒錯。”莫執鄭重地點著頭，說道，“待會兒可以讓他們給掌櫃的你唱一曲。”
“那這事兒我就非給你擺平不可了。”掌櫃的腳踏虎步站了起來，此時她高大生相，虎虎生風，站起來猶如天邊的一尊巨像，莫執忍不住為她揚旗開馬，為她擺了擺她麵前的灰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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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山人海，揚旗開馬。不知為何，有掌櫃的在身邊，莫執感覺輕鬆了許多，有掌櫃的為自己開路，自己可以理所當然地隻當一個掌櫃身邊的店小二，什麼事情都可以靠掌櫃的去擺平。她的底氣如同她踏下的步伐那麼穩，那麼狠。於是莫執抬頭挺胸，昂首踏步地走了出去。
人群又嗡、嗡嗡地躁動了起來，自從剛剛那個渾小孩被他趕了出去以後，這些人就佇在這兒蜜蜂一般地細想著，既不向前，也不後退，隻顧嗡嗡嗡地看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