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莫執潑了一缽水在眼前的姑娘的臉上。眼前的姑娘,棱角鋒毅,眉目若星,而且她四肢頎長,下腰堅實,更重要的是他心誌堅定,意念頑強,每每見到她,莫執都不得不感歎:的確是塊練武的璞玉。
也便是這樣的璞玉,今日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你醒了。“莫執看到眼前的姑娘終於慢慢睜開了雙眼,將那小刀比在自己的手心磨了磨,嚓,嚓,小刀發出尖銳的鋒鳴,莫執微笑著說道,”好久不見,別來無恙,葉姑娘。“
“我怎麼……“葉瀾猛地向後縮了一程,她匆忙地摸著自己的衣兜。
“葉小姐,不必找了,也在我這。“莫執拿出了一根袖針來,這袖針莫執自然相熟,便是自己拿來在樹枝上刻畫的那一種,這種袖珍,除了用作刻繪,用作醫灸,便是用作殺人了。
“你……你為什麼拿我的東西?“
“葉小姐,不是我說你。“莫執使勁地搖著頭,”這小刀不過是留在客房裏供你削水果用的,你想拿它傷人,難道不覺得虧待了我放在您屋裏的水果嗎?“
“你……你在說什麼?“葉瀾擺出了一副無知無畏的樣子,”我不過就是出來走走,你憑什麼說我要傷人?“
“唉。”莫執歎了口氣,“葉小姐,你若是沒什麼想法,為何昨日自我走後便一直在客棧裏鬼鬼祟祟呢?”
“你在說什麼?我哪有鬼鬼祟祟?”
“每隔稍晌便探出頭來,看到三月與餘音兩人在大堂內便鬼鬼祟祟地縮回去。終於等到旁若無人了,便一間客房一間客房地戳開窗戶紙看進去,若不是後來我師傅喚你早些休息,你怕是昨日便動手了吧。”
“你……”葉瀾一時語塞,但她還是努力發著聲來,“你胡說!我沒有。”
“唉。”莫執又歎了一口氣。葉瀾為何會在這兒暈倒,其實無非便是師傅設的一些小機關罷了。昨日,梁三月借著瞳力發覺了葉瀾行為有些反常,便故意走開,利用瞳力探著這葉瀾的虛實。他是不太明白葉瀾要做些什麼,但在蘭因的告誡之下,他把此事告知了當時還在房間靜養的師傅。師傅一會兒便明白了葉瀾要做什麼。
是的,葉瀾要殺了嚴域。
對於莫執來說,葉瀾與嚴域一樣,都是與他沒什麼關係的陌生人,對於師傅來說,也是這樣,而且,師傅可不會容許自己的病人在自己的住處發生什麼意外。
更何況,嚴域還差他兩個銀幣呢。
於是,他在這嚴域的房間做了一個小小的陷阱,依舊某些藥物。隻要一有推動房門的動作,房梁上的機關便會應聲而動,軟骨散與迷魂香便會應聲而發,一個使人動彈不得,一個使人沉沉睡去。最終,就像這樣,葉瀾躺在剛踏進房門一丈的地方,昏昏沉沉地睡去。
“葉小姐,你殺過人嗎?”
“你……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葉瀾咬著嘴唇,咬的她的嘴唇上都滲出血色來。
“你如果沒殺過人,今日其實你也是下不了手的。”
“你……你胡說!”
“唉。”莫執歎了口氣,“葉小姐,你殺過雞嗎?”
“你……你在說什麼?”
“那你見過村口殺豬嗎?”
“你……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你都沒見過村口殺豬,你連片魚鱗都不敢吧。你知道逢年過節殺豬是什麼樣的嗎?要四個人把豬扛起來,那豬很沉,還會使出吃奶的勁掙紮——可能它也知道它活不長了。四個人把豬綁到一根竹竿上,把它五花大綁捆得結結實實的,把它整隻豬垂下來,,然後,用刀,劃它的脖子,刺啦一聲,豬開始叫,豬的叫聲,怎麼說——就像是豬叫,那種哭哭啼啼的喪魂兒似的豬叫,豬叫不是叫一聲,不是叫兩聲,而是一直叫,隻要它活著,它就一直叫,你就看著它脖子上的血一溜溜,一溜溜地劃下來,就像天上下起了雨,落下了淚,你會想,怎麼這豬有這麼多血啊,怎麼這豬還沒死啊,不是人流血就會死的嗎?怎麼它還沒死啊?怎麼它還在叫啊?你就那麼忐忑又不安地躲在大人後麵看著,聽著,一直到天空染上了紅色,那豬下麵的盆子裏也染滿了紅色,你終於發現,豬不叫了,因為,它死了。它其實能感覺到有人要殺它,所以它才會在開始就掙紮,它其實看得到自己脖子上在流血,所以它的眼睛才一直死死地朝自己的脖子那邊看。它的聲音中是在叫喊什麼呢?我們聽不懂,但人要死的時候會叫喊什麼呢?無非是,我不想死,饒了我,快救我,諸如此類。但是沒有用,有些時候,你的生死,並不由你自己而改變,你的生死,隻攥在別人的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