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具屍體。
屍體身上的衣物已全部被扒走了,他的傷口是數道穿心而過的箭傷,他顯然是掙紮了一下子,才會在樹皮上拔下一片血跡。但那種支撐的力量沒能支撐他的性命,他被八根箭穿身而過,其中一隻箭直接洞穿了他的心髒,他便立即停止了跳動。
這個位置……莫執四處扭頭看了看,果然,布置了一道機關,在兩側的樹木上,懸掛著數柄弓箭的機杼,而他發射的機關弓弦……果然,被綁在地上的一條細線上,那根細線已經被這個人的腳一腳繃斷了,於是他才會在瞬息之間被數箭齊發,捅成了一個篩子。甚至於,他的眼睛還不可置信地睜著,也無人為他去闔上雙眼。
“歸去吧。”莫執默念著這句話語,為他伏上了雙眼。
他不愛說這句話,這句話伴隨的永遠不會是喜樂,隻會是悲傷。
莫執為他重新抔上了土。願你安息。
隻不過……這具屍體,隻剩下了光禿禿的一具屍體,他沒了衣物,也沒有洞穿他的羽箭。在哪兒?有人收走了,或者說,有人回收了?
有意思,莫執繼續施展著瞳力,沒想到在這種地方,他還不得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這兒是誰布下的天羅地網?那小木屋裏難道有什麼秘密嗎?可是,根據那紅粉的腳印,走進去的的確便是那山羊胡和那個脫了長袍的男人,他們難道還有布好這天羅地網迎接他的準備?
又發現一處。莫執依靠瞳力又看見了一處異樣,這回是在某個雜草堆裏,莫執壓低了腳步走了過去,果然
還是一具屍體。
隻不過……這具屍體,死得,還要更慘一些。
他是被攔腰斬斷的,一柄巨幅從天而降,生生把他斬成了兩截,就像豆腐一樣,一截軟癱癱地倒在了地上,另一截甚至來不及哀悼。
這個人的衣物倒是齊整的,隻不過同樣衣衫襤褸,灰塵撲麵,他瘦得有些脫相,麵黃肌瘦,他被切開的腸子已經開始腐爛,依稀看得出裏麵盛的都是些稀粥稀飯,莫執突然意識到了,他是一個乞丐。
莫執有些不忍再看下去,他輕輕地在心裏默念道:“歸去吧。”
願有來生。
這句話還是一川大師教他的,他說,對於在戰場上不行遇難的弟兄,當時他們相顧無言,唯有這種話,才能對他們自己潰洪的心靈有那麼一絲絲的慰藉。這句話好像是在說,他們不是死了,他們隻是去求更好的生活去了。
瞳力,天眼。
莫執不得不使出了天眼,他意識到了這兒很危險,這種危險是潛藏在暗處的,就像是背後的刺刀,地下的深淵,它隱藏得很深,他唯一的作用,便是取你的性命。
果然……
方圓之內共布置了六處暗器,若算上剛剛他看到的這兩處,便共是八處,等等,八處……
果然,果然,這八處,與那泊爻城一一契合,分別在,乾為一,兌為二,離為三,震為四,巽為五,坎為六,艮為七,坤為八。當年他看到泊爻城的地圖時曾特意與瀚文老師商議過,所以他記得這八處卦名,這兒正是以乾坤之勢立了八處暗器,每處都是為了,取人性命。
來,我來試試。
莫執從路邊撿了一顆石子,依靠瞳力,他看清了乾處的那道暗線,飛花走石,石子以入定之勢跋山涉水而出,蹦,震動驚弦。
來了。
七根羽箭忽然呼嘯而出,他們如猛虎撲山一般,從密林之間呼嘯而出,接踵而至,一箭風嘯林,兩箭定日月,三箭犄角勢,四箭成方圓,五箭列芒星,六箭何處覓,七箭下天山。
整整七箭,先發製人,後發製命。倘若剛剛中招的是自己,前四箭尚且可以利用伸手擋住,但後三箭……位置太好了,來勢太快了,隻怕他堪堪擋住也會身負重傷。
這七箭的位置,便是從兌,離,震,巽,坎,艮七處來的,這八卦,牽一發而動全身,牽一卦而動八卦,莫執不知道這八卦是如何運行承天的,但他知道要萬事小心。
如何小心,比如說,踩著這紅粉的腳印,一步不差地踏進去。既然那腳印是通向木屋的,至少說明這麼走不會有危險。
踏。
莫執剛走了一步,便聽到那木屋的房門吱呀一聲開了。
莫執急忙在密林中掩匿了身形。
“大哥,沒有人,你怕不是幻聽了吧。”這是那個被莫執強行拖去長袍人的聲音,他沒了袍子,身形顯得更消瘦了,真的就像一截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