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夜。
一道銳利的黑影在密林中矯躍穿梭,你若不細細盯著它,還會以為那是樹葉的幢影。
“你別再跟著我啦。”那個黑影稍晌之間停了下來,她皺起了眉,正是阿狸。
啾啾,啾啾,她的身側,停轉著一隻小巧玲瓏的翠鶯,那翠鶯也絲毫不顧阿狸說的是什麼,竟在那兒啾啾啾地唱起了曲兒來。
“我知道了,你是來找我唱曲兒的?”阿狸朝那翠鶯頭上眉心一點。
啾啾啾,啾啾啾,那翠鶯歡快地擺起了翅膀。
“原來如此,原來你是被我剛剛的樂律吸引來的。”阿狸剛剛臨行前,閑著無事,便隨意彈奏了一曲,沒曾想,竟引得這鶯兒一路追尋至此。
啾啾,啾啾,翠鶯驕傲地點著頭。
“你這小小鶯兒倒是頗有靈氣造化啊,隻不過……”阿狸無奈地搖了搖頭,“你看我今日穿著,明顯就不是一個唱曲兒的日子啊。”
阿狸穿著的是——一件緊薄至深的夜行衣,整幅衣物黑漆入水,正好與這黑夜光影相息。夜行衣將阿狸的全身皆覆,隻留下了兩隻眼睛和一隻嘴巴,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滑稽可笑的小偷。
明明已叫裁縫精心裁剪了,那裁縫竟還裁出這等衣物來,他口中還一等一的念念有詞,什麼夜行衣已盡量貼合小姐的身形,什麼要追求潛匿就不要追求好看,什麼你夜中匿行,好看給誰看,諸如此類,諸多諸多。所以,現在自己便是貓一般的身形,隻透著眼睛和嘴巴。
轟,遠處突然傳來了聲響。
“來了。”阿狸忽然警覺了起來,探尋多日,總算在這邊才摸到一點線索,可不能讓他跑了。
“姐姐有要事要辦,你自個兒玩去,啊。”話音未落,阿狸身形倏忽一聲落入凡塵、浸入夜中。那鳥兒見阿狸忽然之間不見了,驚慌地撲起翅膀,沒頭沒腦地四下衝去。
說起來,那裁縫手藝還不錯。夜行之中,阿狸感覺自己身手矯影,起步迅捷,這裁縫居然真的有兩把刷子,這衣物的一勾一弧設計得居然頗為得體……好了,不絮叨他了,辦正事要緊。阿狸潛藏在夜色中,往那硝煙起處貓般弓腰而去。
此時,風雨飄搖之中,密林灌叢之中,惶惶藉藉之中,再望去,有一男一女在竭力地奔跑著。
“不對,還是不對。”那男人突然停了下來。
“怎,怎麼了?”一旁的女人緊緊地抓住他的手。
“這兒我們來過了。”男人摸著身邊的一枝樹幹,那樹幹上有他先前刻上去的一道劃痕。
“又,又?”一旁的女人顯然是慌了神色,全身都在止不住地顫抖。
“可惡!這道士在耍我們!”男人憤恨地一拳錘在了樹幹上,震下片片落葉,“他早已在這布好了天羅地網。怕我們踏進來的那一刻這裏便是道家陣法了。”
“那……那我們怎麼辦?這裏沒有大江,也沒有大河,我們的本相沒法施展的。”
“哼,他早就想到了這一步,我們哪有那麼容易脫身。”男人麵露慍怒,他一言不發地沉默著,似乎是在焦急思考著對策。此時,一隻雀鶯囀囀啾啾,無頭蒼蠅般掠過了他的身邊。想來這裏縛了陣法,它也被困住了。
“有了。”男人身手一閃,那隻雀鶯被他正入懷中。
“你要做什麼?”女人慌張地問道。
“找出路。”男人雙手虯曲,那雀鶯正被男人源源不斷地輸入妖力。
稍晌之後。
“終於跑不動了?”密林中慢慢走出一個人影,待看清楚他的樣貌,你才會發現他劍眉星目,儀表非凡,已到了任誰見了都忍不住誇耀一句俊俏的地步。
這個人,正是方正均。
而在他麵前的,正是一尾病懨懨躺在地上、隻剩魚尾還在搖擺掙紮的鱗鏡魚。
“另一尾你的同伴呢?”方正均輕蔑一笑,“拋下你跑了?還不錯嘛,還知道你妖力低微,帶著你絕對跑不掉。還是說,留你這小妖在這兒耽擱我一會兒時間,自己去找出口去了?”
“哎呀,老實說,這裏的陣法可不太好破,否則你們何至於在這兜兜轉轉這麼久呢?你們沒發現我都是慢悠悠地用走的嗎?可你們依然沒有逃脫我的手掌心。”
一步,一步,方正均終於走近了那鱗鏡魚的身邊。
方正均靠近過去,嘴邊漾出了一絲笑意,“還是說,你是在等待某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