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7.第二百四十章 隨風入夜(1 / 1)

掩氣匿息。

雖然莫執的內心像是有幢幢身影在交織疊畫,不安和燥熱攪動在他的血脈裏,但他還是保持了最基本的追蹤的素養,踏步飛影,落葉輕歌。

夜色其實是他天然的屏障,借助於瞳力,他可以瞬息之間將萬千動靜收入眼中,而借助於多年來胡卅對其的教導,他還能霎時間完美地融入於夜色之中,如同一隻夜行的貓。

夜行的貓此時是急也急不得,亂也亂不得,他其實許久之前便已經借助瞳力觀察到了那個鬼鬼祟祟的身影。那個人,看上去武藝還不賴,但是這追蹤的本領就落了下乘。他既不懂附物著影,也不懂屏氣凝息,他幾乎是在憑借著本能匿蹤。但他的身法的確不一般,兩部縱梯,三步縱月,條理有序,若是跟他純粹比拚腳力,怕是自己也多少得喝一壺。這麼說的話……

很明顯,沒有人教過他追蹤的法子,那他必然不是專業的斥候。那便可以排除其是專門來跟蹤王司儀的。

可是……你這是憑空排除了個啥啊?剛剛一川大師說,他要麼是專門來保護王司儀安全的護衛,要麼是色欲熏心的歹徒,哪有斥候什麼事?

莫執一邊看著那人拙劣地藏匿身跡,一邊守望著遠處一路小跑的王司儀。不知為何,王司儀跑得極為匆忙,竟一路都沒有停下來過。此時雖太陽已落了山,但沿途還是有不少納涼或是閑聊的農人,間或還能看見一些一臉戒備的何家或葉家的隨從。一路從燈火通明跑到人煙稀少,再從人煙稀少跑到燈火通明,王司儀終於踏入了一間客棧。客棧裏往來有客,招朋至賓,莫執終於鬆了一口氣,看來這裏便是王司儀的住處了,近來陶米村“人丁興旺”,這客棧裏也是人來人往,想來是不必再擔心她的安危了。

剛剛王司儀曾經淌過幾條小路,人跡罕至,陰風陣陣,甚至連莫執也為她捏了把汗,若是要行不法之事,那可是明晃晃地送上了好地方。經過這一天與王司儀的相處,莫執知道她是不會武的,一介弱女子而已。而這個鬼鬼祟祟的人,的確有不錯的習武的底子,再不濟也總歸是個男的,也有幾分氣力,要是硬來,那可……

不過,他要是硬來的話,自己豈不是有了英雄救美的時機?

不行不行,莫執你怎可如此胡思亂想?如果是這樣,你得到的是討姑娘刮目相看的機會,人家姑娘卻可是會留下一輩子的陰影。

莫執拍了拍腦袋,繼續利鷹一般盯著那個可疑的男人。他究竟是誰?是何身份?他若是王首丞派來保護女兒的護衛,為何會穿掇在何府的軍中?而且,他若是一路護王司儀的周全,現在王司儀已安然無憂了,為何他還要死死地藏在客棧外草垛裏,還故意假裝仰頭看星星,身怕別人不知道今夜月明星稀似的。

難道,首丞的命令是,日日夜夜時時刻刻都要護佑小姐的周全?這……也未免太杯弓蛇影了吧,而且人又不是鐵打的。自己曾經試過日夜不眠,也不過撐了七日,而那一次古怪的修行還害他在床上整整修整了半月。都說現今陸兆國的首丞博古通今、洞悉世事,這樣的人,怎麼會不明白一個淺顯的道理,那就是:

你如果要找人日夜行事,那你至少得安排兩班。

那麼,便真是見色起意的賊人?但他為何一路下來一點歹意都沒有?他明明有很好的機會。還是說,他仍然還在,探查?他難道已經跟了王司儀很久了嗎?他在調查她的動向,準備找一個絕好的天衣無縫的時機?他覺得今日還時局未定?

的確,有可能,有可能,今日的時機,第一,他沒有瞳力,他也不懂追蹤,他可能觀察得不很準確,第二,這人有賊心沒賊膽,害怕王司儀若是驚叫的話會引來旁人的注意,但其實,那個地方,隻要捂住了她的嘴……

呸呸呸,呸呸呸,莫執你在說什麼?你有沒有腦子?你可以預視危機,那是你多年習武的經驗,但是沒必要再在腦海裏模擬一遍。

細簌。

莫執看到草垛裏翻過一道陰影,那是這個男人終於望夠了,準備起身離開了。而此時,距離王司儀走進客棧,已過去了半個多時辰。

還是奇怪。

莫執無法理解這半個時辰他是在做什麼,他似乎隻是閑著沒事望風一樣,望著客棧外來來往往的人影,王司儀沒再出來,他也沒再挪動,隻偶爾假裝吹吹風,抬抬頭看看天空。

他明明至少可以去客棧裏瞧瞧動靜……

不,不對,這裏有一個點,莫執忽然想起被自己所忽視了。無論是先前在自己的客棧外,還是現在在這兒,這個人,不知有意還是無意,他似乎都隻遠遠地躲著,就像是,就像是……害怕被王司儀戳穿了他的身份一樣。他如果隻是某個企圖不軌的人,他何必怕這些,頂著個名頭說自己是來投宿的,不就大搖大擺地進去了嗎?但他這一路畏畏縮縮,躡手躡腳,也不像是自家護衛,他這一路跟蹤的架勢,真的像是身怕被發現了似的。

不懂,不懂。

既然如此,那我莫執,便盯上你了。

莫執心隨意動,隨著那個身影潛入了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