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執刻意與關粵維持了一段距離。
其實……倒也不能說刻意,實際上是,單憑腳力,莫執是無法跟不上關粵的。關粵雖穿著簡單的木屐,但她的腳力一看便是與嚴域踏風無影一樣的腳法,一般來說,莫執躍一步,她能躍不止兩步。
之所以莫執還能勉強跟上,其實是因為,追人覓影,單憑腳力遠遠是不夠的,尤其是在這月黑風高的夜間,她既無莫執這般探夜識人的瞳力,也無紹越那般辨香驅路的嗅覺,她能跟著八流,幾乎是完全憑她多年來的本能。
八流倒也不傻,他也發現了這位不知何處踏風而來的女俠,八流起初甚至重心不穩屁滾尿流地摔了一跤,但他很快便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或許是平日裏偷雞摸狗慣了,腳下抹油比誰都有招,要麼隔空在離自己幾丈遠的地方製造些聲響,要麼是沿路留下些迷惑人眼睛的玩意兒,現在又是夜間,關粵的眼神所見之處估計便隻有幾丈遠,如此一來,此消彼長,關粵還在左右猶豫,八流已經一路有條不紊地跑了一條道出來。
此時,關粵撿起了地下的一截碎衫,她應該還看到了沿路的荊棘蔓草邊沾了一些新鮮的血跡,那當然是八流留下的,隻不過,那不是他手腳不便被割傷的血跡,而是他從兜中直接甩落出來的。這八流,打架功夫沒有,陰招倒是一套一套的,小動作也多得要命,仔細想想,當時他莫名其妙闖進自己的房間,留下了一柄螢鐵劍,還留下了自己是小偷的證據在窗邊,那絕不像是心血來潮的手法,那更像是預謀已久。
所以,今天,他又是在預謀什麼呢?你是如何從那宿影城的監牢中跑出來的?又是如何來到這陶米村?他又為何要夜闖何府?他在陸兆國摸爬滾打這麼多年,不可能對何府的勢力一無所知,難不成,他其實另有靠山?他當時闖到自己的客棧,是不是有人想來試試自己的深淺和水分?
也……似乎也不太對,若是這樣,他又為何會被像揪雞娃一樣扔到宿影城的監牢裏?當時看他猥猥瑣瑣往牢底裏鑽的樣子,的確不像是一個有什麼後台的人。
糟糕,要被他跑了!他這一袋血樣的確有用,關粵儼然已經尋錯了方向,這可不行,別人能逃,你不能逃!
莫執撿起腳邊的石子,這兒離八流的位置有幾十丈遠,再遠的話,莫執也沒有信心能夠一擊即中了。其實,自己大可以悄悄地錯開關粵,成為人群中唯一一個能夠跟著八流蹤跡的人,隻不過,隻不過……
這一路尋過來的可是關粵,可是那個一天裏什麼也不做,隻知道那棗核敲擊牆壁的人,她在何府就像一個孤苦無依的鬼魂,她離了何府就像個不要錢就乖乖耳提麵命的打手,她要是跟丟了人,肩膀上的瘀傷不知還會添多少道……
所以說,何同塵啊何同塵,自己這一塊敲人腦門的石頭,遲早有一天,也要敲到你的身上。
若是一箭,這一箭便是,百步穿楊。
莫執手中的石子如同天地夜沉時一道緊繃的細線,劃著筆直的弧光穿落而出,一擊即中,正好命中了八流的後腦勺,結結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