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丁乙搖著頭。
“不？好，算是我沒看走眼，有骨氣。我是葉家葉榮，你若是有事尋我，可以去任何有我葉家子嗣的地方報你姓名。”
“不，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丁乙搖著頭，“我不走，我要跟你和那位前輩一起下山。”
“當然，何同塵，我也不會放過他。這是我對天立過誓的。”
“哈哈，我就知道我勸不過你，同塵那小子，這麼多年來也做了不少惡，謔謔過不少人，即便你不上門，總有一天，也會有人尋上的，你現在這水平，去了就是九死一生，要不，再練練？”
“練到什麼程度才夠殺他？”
“不說我這個水平，至少，天字閣上應該有數。”
天字閣，一年歲末不過排四十四人，自己得練到何年何月……
“不必糾結這個，我早跟你說過，我們這種人家，在這種動蕩時期，天生就是危險的，恐怕在你入榜之前，我們葉家和何家一同入土了也不一定。”
“怎麼會……”
“怎麼不會？十五年之前，那麼多宗室，不也是一朝之間覆滅了嗎？”
“那是……”
“好了，不必在這多費唇舌。”葉榮直接打斷了他的話，似乎是不願再與他糾纏，“現在最要緊的事，是去與懷恩彙合。在那之前，再做最後一件事。”
“什麼事？”
“舉手之勞，地上那兩具屍體，你動動手指，再每人多射一支箭，死人，就怕死得不幹淨。”
“好。”丁乙縛起弓弦，彎弓滿月，卻又忽然心生疑惑，“您為什麼不自己……”
“因為你比我快。”葉榮似乎是有些不耐煩了，他沉著眼，月光下透出了一絲獰厲。
刺，刺，兩聲細響，羽箭沒過了地上的兩具軀體。
“沒有異樣的聲音，看來已經死透了。來，小家夥，你來帶路，我們帶懷恩回家。”
“好。”丁乙點點頭，率先走在了前頭，其實於情於理，葉懷恩都是於他有恩的，若不是他為自己擋住了何府的軍陣，自己怎麼可能幾乎毫發無傷地從那洞口抽身出來。
丁乙身形如燕，遊蕩在山林越野中，他這一套弓弦，其實最合適的地方便是山林，這破墳山巨樹擎天，本就是他絕好的發揮地點。
隻不過，他沒看到的是，緊緊跟在他身後的葉榮，月光映照之下的麵龐，忽然出現了衰老的神色。衰老，指的不是表情痛苦、折磨或是難以忍受，那隻是一種，自然而然發生的表相。
他還沒看到的是，他們走後沒多久，那倒在地上的一高一矮的軀體，忽然井然有序地站了起來，首先站起來的是那個高大的男人，他以一種極其詭異的姿勢，雙腿忽然折成了垂直，然後，身體也忽然折成了垂直，就這麼，他如同一架階梯，膝蓋以上的上腿構成了橫階，以下的下腿和他的軀幹構成了豎階，他就以如此詭譎的儀態走了幾步，方才覺得好像不對勁，拐過了半隻頭，展著他那朦朧的雙眼，形體擊雷般一震，才終於直起了身形。
而剩下的那人，此時才好像真正地有了意識，他直接倒立而起，頭豎在地，如同大個爬蟲一般在地上蠕動著，蠕動了半晌，他才好像忽然發覺了不對勁，一個靈活的魚躍龍門，雙腳著地，才終於是立在了地上。
隻是，月色之下，又有誰能真正地目睹這一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