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孤燈如豆。
一層層磚瓦累高疊加的高台上,向上延伸入星空,那繁雜閃爍的星辰似乎伸手可摘,給人以空寂寮然之感。人在寂靜孤清的夜晚,思緒總會不收控製的翻湧。對凡人而言,感慨再多,也不過是雜念,理不出梗概,更無從指導自己的人生,純屬浪費。
但對周家父子而言,這樣孤高而清冷的環境,最利於思考——幽蓮台,就是周稷留給自己的思考空間,恐怕也是清水灣內,唯一沒有任何鄭氏痕跡的地方。
周簡來到這裏,是為了讓自己徹底沉靜下來。
前日,他提筆給胞弟周慶書寫了一封書信,就提及了女兒周璿的婚事。
“兄自以為為南魏,可殫心竭慮,舍生忘死,也認同和親一策,實屬不戰屈人之兵上上策。然而璿兒吾女,自幼繈褓生長在兄膝下,知其會為和親騰妾之選,隻覺利刃當胸而過,有萬箭穿心之痛……“
周簡對弟弟描述了,他知道周璿被皇家選為和親騰妾,成為陪嫁隊伍中的一員,整個人都不好了的事情。他沒有往下深思,為何選中周璿,是皇家的選擇,還是其他朝臣的陷害?
是皇家選的,是哪一廷,哪一位妃嬪從中挑的?中間牽連了誰?
無論是皇家還是其他,總之,周家最後怎麼能容,容忍周璿和親去了呢?
周簡認為自己不可能同意。
絕對不可能。
但凡他活著。
所以他登上幽蓮台,思索人生——種種言語推論,他應該……不在人世了,才不能照料自己的獨生女。
清水灣距離京城不遠,快馬加鞭不過半日,因此周慶書的回信最快速度傳回來了。
信中,周慶書記錄了幾個時間,每個人名,對應的時間。其中包括鄭氏的,三房太爺周稼的,以及長房周策,還有其他的,死後夠資格進入周家祖祠的女眷。
猜也能猜到,這些日子代表了什麼。
原來,周家表麵風光,其實內裏竟如一條破爛的大船,接連死去能掌舵的人,最後估計獨木難支。
人名中沒有周慶書。不過周慶書沒有解釋什麼,甚至也沒為“未來的自己辯解“什麼。兄弟之間,太有默契了。周簡信他,他也絕對信任胞兄——
除了人名、時間之外,周慶書還談及了他和長子周瑛的長談。
交談進行得很不愉快,孩子對他的心結太深,深到難以交流,內心抗拒的地步。在他緩慢的水磨功夫,終於想方設法,讓周瑛吐露了一絲心扉。
而這,就足夠讓周慶書震驚到失色了。
“吾如何會放棄自己的孩兒?“
人的本性都是自私的,周慶書名下是不止周瑛一個孩子,但是他就算對這個孩子再失望,周瑛將來做了再不可原諒的事情,他也隻會選擇自己的,其他的孩子啊。
怎麼可能會選擇長房的周琰?
周瑛和周至柔,對周家所知甚少,兩人從小在外麵長大,估計對周家幾個房頭的淵源不了解,也沒興趣了解。事實上,周瑛會選擇任何一個房頭的孩子做繼承,唯獨不會選長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