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香爐內青煙繚繞,淡淡的墨香混合著不知名的藥香氣息,成了周慶書的專屬味道。前世周至柔以聞到這個氣味,就下意識的緊張。這會兒,許是上次看到周慶書心髒病發,好多了,還能施施然站立,裝成個書童隨伺一側。
京兆尹笑嗬嗬的奉上禮物——京城老字號四公齋的點心,這禮物選的,絕對不出格,好似尋常人家走動一般,真的可以說是“禮輕情意重“。開口也是雲深霧繞,談天說地,茶都喝了三盞,就是沒說到點子上。
其實不用說,周家父女難道不知來意?配合著,明明知道在浪費時間,也不肯主動點破這層窗戶紙。
最後是京兆尹劉善禪自己喝了一肚子水,受不住了,轉了道彎,說起了一件事,“前兩日莫名走了水,燒了不少卷宗。哎,我一直忙著打點形成,還不知道令千金有關的在不在。“
言下之意,若是周家父女點頭,他這次就趁“走水“的名義,幹脆直接把之前聚合堂,順清堂等掌櫃的,聯合控告周至柔無權買賣商鋪的狀子,一並抹了。
這樣做的好處是,年深日久的,本來那些掌櫃的就已經不再京城了,被趕走了,苦主都沒,這案件本來也是一樁懸案。是是非非,真真假假,何必看得太重要?
當然,肯定是要背一定幹係的。
不過劉善禪自覺受了周家父女的好處,想在臨走之前將人情還了,反正半月之後他人在宜州,除了皇帝的調令,誰還能質疑他啊?三年五載的,他再回京城,身份就更不一定了,屆時,底下人行事不慎,丟失燒毀的卷宗,怎麼能扯上他?
計劃得好好的,隻等周家父女點頭。
誰知道,周慶書表情不變,依舊淡淡然的,仿佛談天說地說上三天三夜也不知疲倦。而周至柔,見了鬼了,她和周慶書一模一樣的表情,連嘴角的弧度都相似至極!
當然,周慶書和周至柔兩個人,沒有麵對麵,隻是用最端莊得體的儀態,應對劉善禪這個客人。而劉善禪是同時看父女兩個,才在心理驚呼,並想吐槽怒罵,裝什麼裝!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等他離開京城,還想借這點說不清,不能明言的恩情,讓他回報,做夢呢!
他人厚道,才主動上門。換了個人,隻怕來都都不來,裝傻!又能拿他怎麼樣?
周至柔顯然比周慶書有良心得多,先是感謝了京兆尹作為父母官,對治下之民的關心愛護,同時話音一轉,對其將來在宜州的牧守治理,表達了一番期待讚歎。她希望,宜州之民也能和她一樣,沐浴聖德皇恩,天理昭昭,對善心人格外愛護,不是嗎?
怔怔了一會兒,京兆尹才聽懂,感情人家周至柔,壓根就不感興趣他的主意,什麼卷宗,人家一點也在乎。
既然這樣,那他又何必?
嘴上保持客氣的笑容,拱拱手,劉善禪便出來了,結束自己作為龍套的出場。他還不知道,他的將來還維係在周至柔身上呢,隻有周至柔需要,他才可能走出宜州,走上朝堂的舞台,伸展拳腳,不然,就得一輩子呆在宜州,和那些土豪劣紳打交道——到底是京城的權貴可惡,還是那些土豪劣紳可恨,這是一個未解之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