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城市靜謐無聲,那也隻是安逸早歸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才有的感受,在最靠近紙醉金迷與權力的中心,還有無數人睜眼狂歡著。距離A市幾百多公裏的H市,一棟高級寫字樓內,與這徹夜狂歡的城市截然不同的是,這裏所有人都工位前奮筆疾書,將鍵盤敲到飛起。
其中一間辦公室內,正傳來幾個人激烈的爭吵。
為首的女人一身黑色緊身旗袍,金絲盤扣,下擺開叉露出修長白皙的長腿,卷而長的黑色波浪披在腦後,姿容豔麗,紅唇似火。
但她的麵前此刻站著三個來自同一陣營的敵人。
女人眼睛一眯:“為什麼不行?隻要我們沒睡,他們就必須爬起來給我進貨,你見過淩晨兩三點的城市嗎?它的美麗超乎你的想象。”
對麵中年男人麵露菜色:“我已經加班整整一周了,昨天去醫院檢查是神經衰弱,我真的需要假期。”
女人點點頭:“我也是這個毛病,沒關係,一會兒把我喝的藥推給你,親身試驗,藥效不錯。”
轉頭,她看向男人身邊垂頭一言不發的短發姑娘,細長的眼角立即一彎,風情萬種地上去牽住人家的手道:“親愛的,你又有什麼問題呢?”
“林晚姐,我也想請假,我這個月還沒有回老家,我爸媽想我回去看看……”
女人捂住嘴,輕聲:“親愛的…你知道嗎,自從我來到這個城市拚搏,已經三年沒有回去過了...不過沒關係,三白工作室可以撐到這今天並且搬進寫字樓越做越好,你林晚姐姐覺得再來三年不回去也可以!”
短發姑娘:“我......”
女人泫然欲泣的神色驟然斂起,直起身子,敲起高跟鞋走到在場的第三個人麵前。
那是工作室剛來一年不到的IT男,襯衫粗框眼鏡,鼻尖剛嗅到一股冷檀香味兒,旗袍下擺已經到了麵前。
女人眉頭一挑,紅豔豔的薄唇翕動:“小張啊,我記得你還在實習期...”
IT男垂著腦袋懨懨無神,壓根兒不敢抬頭看此刻上頭盯著自己的銳利視線,點了點頭:“嗯...去年剛進工作室...”
毫不猶豫,一聲冷哼響起,“所以覺得出去還能有更多更好的選擇,壓根兒不忌憚自己在實習期被開除是嗎?”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他抬頭想辯解。
香水味兒打了個飄兒,周林晚已經退後兩步站定,左手抬起往下一壓,是個強硬的,不容再議的動作。
在場的三個瞬間噤了聲,可相互看了眼,都從彼此眼底看到強烈的不滿。
周林晚恢複成麵目表情的模樣,嘴角戲謔的笑意收了一幹二淨,抬手按上額角,似乎剛剛這麼一場誇張的劇式化演技花費了她不少精力。於是她慢悠悠拿起辦公桌上的茶盞輕輕喝了口,再抬眼時神情懶散。
“多餘的話不用再說,你們拿著比普通白領高幾倍的工資,都是我千辛萬苦從投資商那裏談過來的,拿多少錢就要辦多少事。想請假的找後勤,想辭職的找人事,都出去吧。”
三人捏著文件夾,一臉欲言又止,再三猶豫下埋頭推門出去了。
一出辦公室們,為首的中年男人一聲長歎:“不該來找她的,對人說人話對鬼說鬼話,這種看人下菜,你是什麼風格就用什麼風格噎死你的手段,我早該知道啊...”
實習生無精打采:“那...那還辭職嗎...哎呦!”
話沒完腦袋就挨了一記。拿文件夾敲人的男人收回手,一臉恨鐵不成鋼:“辭什麼辭,去其他地方誰給你開這麼高工資?聽到了沒啊,隻要這座城市狗還醒著,廠商那邊就不能睡,趕緊著!去給我催貨!”
實習生應了聲麻溜地跑回去打電話。
*
蘇想起了個大早,一是因為最近在醫院養傷無所事事,造成睡眠太足醒得早,二是因為快六點鍾的時候外頭窸窸窣窣了一陣好像是有人說話。
當時她被吵醒了幾秒,很快又昏昏沉沉睡過去,等醒來捧著飯碗跑去隔壁要粥喝的時候,病房裏卻隻剩了李延川一個。
李延川正在收拾床鋪,把被單被套從裏到外全部換新,被子疊得方方正正,那能在地上鑿出洞,尖得令人發指的四個角,生生地刺痛著蘇想的雙眼,讓她想起自己床上亂七八糟一堆的被褥。
“小周總啊,小周總今早回了公司,因為有個緊急的會議要開,股東都在等著呢。”
蘇想拿著碗筷若有所思靠在門邊,目光打量了他一陣,忽然敲著碗筷邊沿說話了,“李秘書,你不擅長撒謊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