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阿予,結婚,好不好?(2 / 3)

霍燃繃緊了臉部線條,喉結輕輕滾動,目光犀利地看著警察。

警察咽了咽口水,正色道:“昨晚路晨跳樓自殺了,應該是畏罪自殺,當場就沒命了。”

蘇予的心髒縮成了一團,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地攥著,攥得她不能呼吸。她攥緊了拳頭,指甲陷入掌心的嫩肉中,有些疼。

警察繼續說:“這個案子很快就了結了。路晨跟蹤你這麼久,還定期給你寄匿名威脅郵件,因為被提起公訴的事情對你有了怨恨,那麼他的作案動機就有了。”

“我們在現場找到了屬於路晨的一塊銀吊墜,那是他出生的時候,他外婆送給他的,他一直很珍惜。”

警察歎了一口氣,輕聲說:“犯罪嫌疑人死了,檢察院一般就不會再提起公訴。”

蘇予睫毛微顫,她轉頭去看霍燃。

霍燃抿直了唇,黑眸幽深。

蘇予在家休養了一段時間,蘇治國不讓她接觸外麵的情況,霍燃也有意隱瞞,她也懶得去關心。

林羨餘一有空,就往蘇予這邊跑。

蘇予盤腿坐著,笑著看她。

林羨餘覺得愧疚:“對不起,阿予,沒想到綁架你的人居然是路晨,我……”

蘇予一臉無奈,抿了抿唇:“跟你沒有關係,羨餘,路晨雖然是你同父異母的弟弟,但是他來綁架我,可不是因為你,而是我曾經做過的錯事。是我害了他,他現在來報複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林羨餘聽得有些火大,抿了抿紅唇,把下巴擱在膝蓋上,說:“有什麼好報複的,你隻是一個檢察官,按照法律流程和已有的證據起訴他,有什麼不對?就算成了冤假錯案,他要怪罪的人也絕不止你一個,可是他為什麼隻盯著你?”

蘇予想了想:“或許是因為,他是被我起訴的,我是直接站在了他的對立麵,站在法庭上,直接陳述他的惡行,對他造成了太大的傷害,因為他根本沒做過我所陳述的那些惡行。”

林羨餘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卷翹濃密的睫毛垂了垂,輕聲說:“算了,路晨都自殺了,人死如燈滅,死了一切就都沒了。”她還是沒忍住,“你說,他為什麼會自殺?”

“我也覺得很奇怪。”蘇予微微斂眸,“是真的很奇怪,不過我最近一直在家,對於這個案子的了解也不是很深。”

林羨餘說:“算了,不多想了,案子都結束了。”她靠在沙發上,往後仰了仰,“路東最近又惹麻煩了。”

“什麼?”蘇予的眉毛輕輕地揚了揚,她知道路東是林羨餘的親生父親,“他惹了什麼麻煩,路晨是他的兒子,路晨不是剛自殺嗎?”

林羨餘漆黑的瞳仁裏是濃濃的譏諷:“他這種人,根本沒有什麼親情可言的,他關心的隻有自己。兒子死了算什麼,隻要他自己沒死,他就足夠開心了。”

“所以,發生了什麼事?”蘇予看著林羨餘。

林羨餘抿了抿嘴,眼眸裏的寒氣慢慢地凝結成冰,說:“路東殺了自己的妻子。”

“什麼?”蘇予漆黑的瞳孔驟縮了一下,“他殺了自己的妻子?”

“是啊。”林羨餘語氣冰冷,“兒子剛剛去世,他就能立馬殺掉自己的妻子。”

“他被逮捕了嗎?”

“早被逮捕了。”

蘇予的胸口輕輕起伏,她擰著眉頭說:“這次,路東會被判無期吧?”

林羨餘聞言冷笑,沒有回答。

蘇予有些擔心:“怎麼了?”

“沒事。”林羨餘閉上了眼睛,“我就是覺得很憤怒,路東這樣的禍害,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得到他該有的報應。”

蘇予側過身,看著林羨餘的模樣,胸口忽然有些脹脹的。她伸出手抱住林羨餘,嗓音輕柔,帶著安撫:“沒事的。”

人的語言真的很蒼白,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能做的或許就隻有陪伴了。

林羨餘埋頭在蘇予的胸口前,眼淚一點點地打濕蘇予的衣服,有細弱的哽咽聲傳出,帶著令人心疼的啜泣。

“阿予,我真的很害怕。”她的聲音很輕,“他為什麼還要出現,為什麼……我真怕我現在的一切會變成泡沫,我真怕他會毀了我的一切。”

蘇予抱著她的手慢慢地收緊,安撫道:“不會的,他現在已經被逮捕了,他沒有機會再做壞事了,他以後的人生就是在監獄裏度過。”

林羨餘閉上了眼睛,眼淚順著眼角滑落。

蘇予本來就沒受什麼傷,休息了一周就坐不住了,好說歹說終於讓她的爸爸同意她去上班。

律所眾人都在忙,陸渝州還是抽空歡迎了一下蘇予。

幾人聊起了案子,陸渝州忽然問:“林羨餘最近還好嗎?”

蘇予沒有立馬回答,她想起林羨餘最近焦頭爛額的樣子,真說不上好。

陸渝州大致也明白,皺眉道:“她那個親生父親,還真是跟蒼蠅一樣惡心,誰攤上誰倒黴。還有他的兒子,還綁架了你。”

蘇予抿唇,忽然問:“路東殺妻的案子,檢察院起訴了嗎?”

陸渝州往沙發背上一靠,緊鎖著眉頭,說:“我要說的就是這件事,你們猜猜,檢察院以什麼罪名起訴了他?”

蘇予沉思了一下,說:“不是故意殺人,而是故意傷害?”

陸渝州聞言,扯了一下嘴角:“不是,再猜猜。這個檢察官非常非常死板,死板到可怕那種。”

“虐待罪?”霍燃嗓音平靜。

蘇予眉心一跳,蹙眉道:“虐待罪?頂格才七年。”

“是。”陸渝州扯了扯嘴角,眯起眼眸,繼續說,“這個檢察官一起訴,罪名一出現,整個社會都震動了,居然會按照虐待罪來判。”

蘇予還沒去了解這個案子,也無法接觸卷宗,她的第一反應是憤怒,但第二反應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然,她跟那些對案情不了解、隻靠著媒體曝光的部分消息就借機在微博上蹭熱點吸粉的律師有什麼區別?

陸渝州說:“我們現在能看到的案情就隻有媒體發布的,我早上看了一下,媒體的文字很具有傾向性,不太客觀,所以,案情如何是真的沒辦法知道。”他笑了笑,“不過,我已經看到網絡律師出現了。”

蘇予看著他,知道他說的網絡律師是什麼。

法律這個行業比較看重出身,因為一個好的大學、一係列好的名師,帶給法律人的不僅僅是豐富的法律知識,還有多年來耳濡目染形成的法學思維。要以法律為準繩,要以職業道德為基本,要以法律事實為依據,法律要求法律人謹慎、嚴肅。

事實也是如此,越是厲害的法律人,越不會輕易地在公開場合隨意發表觀點,因為在他們看來,隻要沒接觸卷宗,沒參與案件的調查,大部分法律事實都有所偏差,在這樣的情況下,隨意盲目地自封正義使者,在網絡上給嫌疑人定罪,是一種愚蠢莽撞又毫無意義的行為。

但偏偏有一種律師,業務能力不強、法學素養差、會背幾則法條,就自我膨脹,頻繁地發表自己對案情的觀點,最好是迎合網民的熱門觀點,拋棄他們對法律的認識,借著網友的憤怒,戴上正義使者的頭銜,寫一些在法律人看來啼笑皆非的文章,而這類文章往往能為這些律師帶來大量的粉絲。

陸渝州接著道:“網絡律師先是讓大部分人一起配合著營銷號,罵負責案件的檢察官,然後再批判虐待罪是惡法。現在風向更奇葩了,都罵到林羨餘身上了。”

蘇予愣住了:“林羨餘?跟她有什麼關係?”

“路東花了大價錢,請了一個律師,死磕派。”陸渝州揚眉笑,“這個律師的打法套路很難掌控,他喜歡利用輿論,但更多的時候,輿論常常操控他。我都沒明白,這個檢察官起訴的罪名都用虐待罪了,最高刑期才七年,他還有什麼不滿意的,非要出來鬧一鬧。”

“那個律師說什麼了?”

“他沒正麵說什麼,但是他不經意地透露出,他的當事人路東的女兒是法官。”

蘇予微微睜大了眼睛:“他這不是把靶子送上去讓別人打嗎?”

“是啊,所以網友們都興奮了啊,大家都在猜測,路東的女兒到底是哪個法官,是不是因為官官相護,是不是走了後門,所以檢察官才按照虐待罪起訴。”

一說到官場貪腐,就最能刺激到大多數人的興奮點。他們熱衷於將生活中的一切不滿,都歸於政治黑暗。

蘇予的眉頭緊緊地鎖著,她有些擔心林羨餘。她猶豫了一下,給林羨餘發了一條短信。

“法院的領導有沒有因為那個律師的話來找你?”

林羨餘的電話很快就打了過來,她說:“沒事,院長找我了,但是院長也清楚我家的情況,我恨不得路東被判死刑,怎麼可能去幫路東走後門。”她說著說著就火大,“那野雞律師哪個學派出來的?是不是腦子有問題,他不想要律師證了,我還想繼續當我的法官好嗎?”

蘇予的關注點在於另一方麵,她問:“羨餘,你說路東哪裏來的錢請律師,還是這個收費不低的律師?”

林羨餘:“路東哪裏有錢,他前段時間還跪著找我要錢,被我臭罵了一頓,趕走了。那野雞律師該不會是想出名想瘋了,免費幫路東打官司吧?”

蘇予笑了:“應該不可能,而且非法律援助案件,他哪裏敢免費,小心同行以不正當競爭名義把他告到律協那裏去。”

林羨餘忽然想起了什麼,有些遲疑道:“路東的錢,會不會是上次路晨綁架了你,你爸爸給的那筆錢?”她繼續說,“路晨自殺之後,警方隻找到一部分錢,另外一大部分的錢不知道被他藏在了哪裏……該不會被路東拿了吧?”

蘇予抿唇,沉默了下來。

她正打著電話,忽然有人敲了辦公室的門,前台輕輕地推開房門,探頭通知:“霍律師、蘇律師,有客戶來了,是一個老太太,不過老太太沒有預約。她想見你們,說是有案子想委托,你們要見嗎?”

霍燃抬眸,看了蘇予一眼,淡淡地道:“你先把人帶到會客室。”

“好。”

蘇予遠遠地透過會客室的玻璃,看到一個人坐在會議桌旁邊,她和霍燃快步地走了進去。

一個穿著樸素的老太太有些拘束地坐著,也沒碰桌上的茶水,就直愣愣地坐著。她聽到腳步聲,立馬扶著桌子站了起來。

蘇予看她顫顫巍巍的樣子,連忙走過去扶她。

老太太已經上了年紀,臉上布滿皺紋,頭發也都花白了,兩隻手幹枯得如同枯木。她看到蘇予的時候,眼睛不知道為什麼紅了起來。

蘇予看到老太太的臉就愣住了,抿了一下唇,睫毛輕顫。

“蕭奶奶。”她怔怔地說。

蕭奶奶眼圈通紅,她握住蘇予的手,嘴唇顫抖著,一眨眼,眼淚就滾了下來。她的牙齒掉得差不多了,抿唇的時候,嘴巴是癟的。

蘇予心頭一酸,連忙說:“蕭奶奶,您先坐下。”她扶著蕭奶奶坐下,霍燃讓實習生幫忙泡了茶水,他把茶水放在蕭奶奶麵前。

蕭奶奶的眼淚撲簌簌地掉,落在她穿著的藏藍色土布衣服上,她嘴巴哆嗦著:“蘇檢察官,不是,蘇律師,你幫幫我。”

蘇予鼻子一酸:“奶奶,您慢慢說,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蕭奶奶是路晨的外婆,當年發生冤假錯案之後,蘇予跟蕭奶奶道了歉,蕭奶奶不怪蘇予,還原諒了蘇予,蘇予至今都覺得愧疚。

蘇予看著蕭奶奶,隻覺得心裏的酸水一點點地脹了起來,她忽然意識到,麵前的這個老人在最近既失去了女兒,又失去了外孫。

蕭奶奶的聲音顫抖又沙啞:“蘇律師,晨晨不會幹出那種事情的,晨晨不會的。”

蘇予抿唇,沒說話,隻是看著蕭奶奶。

蕭奶奶的眼淚滾落,她咽了咽口水:“晨晨是一個善良的孩子,他不敢綁架你的,他不敢做壞事的。而且警察說晨晨是自殺的,我不相信。蘇律師,晨晨當年被關在監獄裏,他都沒有自殺,現在怎麼會自殺?他在死的前幾天還跟我說,他會好好賺錢孝敬我的。”

蕭奶奶泣不成聲,握緊了蘇予的手:“還有……還有我可憐的女兒。”她停頓了幾秒,繼續說,“蘇律師,我隻認識你一人。我知道老太婆這樣上門來給你添了很多麻煩,可是我已經沒有其他的辦法了。蘇律師,你那天有沒有看到綁匪的樣子,肯定不是晨晨吧?我的晨晨死了,他一生都希望清清白白的,我不能讓他死得這樣委屈……我做夢都夢到他跟我說,他是無辜的。”

蘇予下意識地咬了一下唇,然後她咬緊牙關,睫毛顫抖,覺得胸口悶悶的。是她當年對不起路晨和蕭奶奶,蕭奶奶當年不跟她計較,還原諒了她。

而且她也覺得路晨的死很奇怪,她雖然是受害人,可是她真的無法確定路晨是不是綁架她的人。

她的紅唇翕動了一下,想給蕭奶奶承諾,但最終什麼都沒說。

蕭奶奶眼睛裏的失望清晰可見,瞳孔裏的光芒一下就熄滅下去。她搖了搖頭,隻是哭:“連蘇律師也沒有辦法了啊,連你也沒有辦法了……晨晨,外婆該怎麼辦?你告訴外婆,該怎麼辦?”

蘇予鼻子一酸,水霧一下模糊了她的眼睛,她被愧疚壓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她想起了多年前路晨指責她的眼神,是她冤枉了他。她忍不住想,如果這一次,他也是那個被冤枉的人呢?

蘇予心頭忽然湧上一股衝動,她想給蕭奶奶承諾。

霍燃忽然叫了她一聲:“阿予。”

蘇予抬起眼,霍燃聲音溫和道:“你先跟我出來。”

霍燃合上會客室的玻璃門,眼神深邃專注地看著蘇予,很認真地問:“你想幫路晨翻案?”

蘇予抿緊唇,沒有說話。

霍燃說:“你應該知道,這種嫌疑人死亡不再起訴的案子一旦定性之後,檢察院是不會再理會這樣的上訴的,你以前是檢察官,應該比我更清楚。你現在是律師,一旦你承諾下來,為了你的職業道德,你就要想盡辦法讓檢察院重新審查,你覺得檢察院會重新審查嗎?”他緩了一下語氣,“檢察官也是人,人都一樣,很難接受質疑和直麵自己曾犯過的錯。”

蘇予的聲音很輕:“可是霍燃,如果……如果路晨真的不是綁架我的人,那我是不是再一次冤枉了他?”

霍燃蹙眉,目光沉了一下,想說什麼。

蘇予說:“你想說這不是我的錯,是嗎?”她的睫毛顫動,黑瞳裏映著霍燃的臉,她低聲道,“可就是我的錯啊,就算不是我主使的,也是我默許的。”

霍燃垂眼盯了她半天,然後勾了勾嘴角,笑了:“好。”他伸手將她摟到自己的懷中,下巴抵著她的頭。

蘇予頓了兩秒,胸口起伏,說:“霍燃,這個案子交給我吧,我的實習期馬上就要滿了。”

霍燃笑了起來,嗓音放低了幾分:“好。”

蘇予把蕭奶奶送回了家。

蕭奶奶就住在一個略顯破舊的小院子裏,蘇予停車之後,蕭奶奶沒下車,她顫抖著手從口袋裏摸出一包用紙袋子包著的錢。

她說:“我知道你們律師收費都很高,我準備了錢,蘇律師,要是不夠,我再去想辦法。”

蘇予哪裏能收蕭奶奶的錢,她抿了抿唇,推托道:“奶奶,現在先不交錢,你先拿著這些錢,等案子結束之後,我們再說錢的事情。”

蕭奶奶隻好先把錢收了回去。

蘇予對她說:“蕭奶奶,我會盡力的,路晨和路太太的案子,你不要太擔心。”

蕭奶奶搖搖頭:“盡力就好……盡力就好。”她說著,眼淚又要流下來了。

蘇予的喉嚨發緊。

她開車離去時,從後視鏡裏看到蕭奶奶佝僂、單薄的身影,站在橙紅色的夕陽下,莫名讓人心酸。

剛剛蘇予從蕭奶奶家裏把和路晨案子有關的資料都搬了過來,她從車後座拿出備用的行李箱,將它們裝了進去。

她腳步匆匆地拖著箱子,跟前台打了招呼後,就進了辦公室。她打開行李箱,把卷宗搬了出來。

霍燃問:“這是全部的資料?”

“是,檢察院結案之後,把這些複印給了蕭奶奶。”

霍燃隨手拿起一本資料看了起來,蘇予工作的時候也格外認真,她拿出筆和便利貼,一邊快速瀏覽,一邊迅速地記錄重點。

兩人沒再說話,輪流看著資料,將整個案情梳理清楚。

蘇予忽然抬起頭,蹙眉道:“我被綁架之後,沒有受傷,那人除了綁我走的時候對我下了重手,後麵都沒再毆打我了。而且他的目的很明確,那天我包裏帶的現金和手機都沒了,連同身上的珠寶也被對方摘掉了。”她頓了一下,“對方綁走我之後,向我爸爸要的也隻有錢。”

她的眉頭越皺越緊:“這都說明綁走我的人想要錢,但是警方的推論是路晨綁走我,是因為我當年起訴了他,和他有仇怨……如果真的是他報複的話,那不應該是傾向於虐待我嗎?”

“嗯。”霍燃抿了抿唇,表示讚同。

“路晨自殺也很奇怪,他綁架我之後,為什麼要自殺?”

霍燃猜測道:“自殺有可能是因為路晨自尊心強,他怕綁架案曝光之後,又要麵對眾人鄙夷的目光,所以寧願自殺。”

蘇予想到路晨當年的悲憤,睫毛低垂,繼續看卷宗。

霍燃說:“不過,蕭奶奶剛剛說,路晨還跟她保證了,他會給她養老,還透露出他很愛生活。從這個角度來說,他的死的確很詭異,一個對未來有計劃又熱愛生活的人,應該不會輕易自殺。”

蘇予點點頭,抬眸又說:“現在我能做的也隻有看看卷宗了。”

下了班,蘇予帶著滿腦子的案情回到了蘇宅,她把自己扔到了床上,仰躺著,盯著天花板慢慢地思考。

樓下,林姨忽然喊蘇予:“阿予,羨餘來找你了,她上樓去了哦。”

蘇予聽得不是很清楚,隨意地應了一聲,沒過多久,就聽到了敲門聲。她打開門一看,門外的人正是林羨餘。

林羨餘剛下班,身上還穿著黑色的套裝,黑眼圈有些重。她看了蘇予一眼,疲憊地把包扔在一旁的椅子上,也跟蘇予一樣躺到了床上。

蘇予躺在她身邊,輕聲問:“怎麼了?今天你看起來這麼累。”

“是啊,最近我都很累。”林羨餘補充,“是心累。”

蘇予輕聲歎了一口氣,也覺得憤怒:“你不用理會那些人,他們根本不知道具體的情況,隻會一張嘴就開始罵人。”

林羨餘聽了蘇予的話,笑了,轉頭去看蘇予:“你今天說,你接了路晨的案子?”她蹙眉,“你為什麼要接他的案子?不說他綁架了你,你是這個案子的受害人,你接案子也根本不符合程序。”

蘇予笑道:“其實根本沒有程序可言,因為檢察官肯定不會重新起訴的。”

林羨餘點頭:“我要是檢察官,也一樣。案子都結束了,就因為律師的幾種猜測,就要我推翻之前的結論,還要我再次耗費大量的精力重新看卷宗,重新寫材料,重新聯係法官安排時間……我的天,光是想想,我就想殺了那個律師。”

蘇予失笑,眉眼彎彎。

她沉默了一會兒,說:“羨餘,我就是擔心,擔心自己再一次錯怪路晨。”她很認真,“我今天看了卷宗,看完之後覺得漏洞其實還是很多的,給我送恐嚇快遞的人,經過錄像的圖像比對,應該就是路晨。但你看,他這麼久以來隻給我寄了快遞,其他的事情一樣都沒有做過,他為什麼會突然想綁架我?”

“是報複嗎?假如是報複的話……但我被綁架走,除了後腦勺的傷外,沒有其他地方受傷,我也沒有受到精神折磨,根本不符合報複的情況。”

“如果是為了錢,就很符合我被綁架的情況。綁匪向我家裏索要了錢財,我身上當天所攜帶的貴重物品,也全被對方搜走了,估計早就被變賣了。路晨最近很缺錢嗎?我調查了他的情況,他並沒有出現緊急缺錢的情況。再退一步來說,如果他真的缺錢,為什麼要在拿了錢之後自殺,缺失的那一大部分錢,又去了哪裏?如果是欠外債的那種緊急缺錢,催債公司一般會用人身安全來威脅他,但他連死都不害怕。”

林羨餘輕聲說:“雖然你說得有道理,但檢方的考慮也不無道理。或許,他害怕犯罪被發現,影響家人,才自殺的。”

“也是。”蘇予輕輕地吐出一口氣,“我太著急了。”

“沒事,慢慢來。”林羨餘說,“路東的案子現在已經進入白熱化階段,我的馬甲都快被扒開了,要是被扒開,我不想顧及臉麵,要引導著大家大罵路東,然後把自己塑造成脫離原生家庭的現代社會新女性,自立自強,惹人疼惜。”

蘇予的眉眼彎了彎。

兩人又說了其他的事情,最後林羨餘得回家了。她出門的時候,走了幾步,忽然又回過頭,深呼吸,走到蘇予的麵前,看著蘇予的眼睛,很認真很認真地說:“阿予,你想接下這個委托嗎?”

“什麼?”蘇予一怔。

“你不是說蕭奶奶把路晨的案子委托給你了嗎?她是不是還委托你接下路晨媽媽的案子?”

蘇予點了點頭:“不過,路太太的案子現在有檢察官在負責了。”

“但這個檢察官起訴的罪名是虐待罪,罪名也太輕了吧。”林羨餘說,“你可以作為路太太的訴訟代理人出庭。”

蘇予沒有立馬回答,有些猶豫。

林羨餘抿唇:“其實我很懷疑路東,他明明就缺錢,卻在路晨綁架你之後,忽然變得有錢,所欠的外債也還了,甚至還有錢為自己請律師。更可怕的是,在事情發生之後,他的妻子和孩子都死了,沒人再束縛著他了,他愛怎麼樣就怎麼樣。”

蘇予的腦海裏忽然浮現一句話——人生三大樂事,升官發財死老婆。

路東真“幸運”,占了兩樣。

林羨餘抱住蘇予,蹭了蹭蘇予的脖子,靜靜地說:“阿予,不過我說的就隻是我的想法,我不勉強你。”

蘇予笑了起來,再次抬眸時,眼裏隻剩下堅定。

上班之後,蘇予跑去法院複印路東案的材料,當她等待書記員整理資料的時候,看見了負責路東案子的檢察官——王檢察官。

王檢察官辦案子向來追求穩妥,蘇予聽別人說起過他,他沒什麼野心,隻想在檢察官這個位置上繼續坐下去,屬於保守派。

王檢察官朝著蘇予點了點頭。

蘇予打招呼:“王檢。”

王檢是來送資料的,因為要避嫌,所以他隻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她也不在意,複印完材料,就匆忙趕回了律所。

霍燃接過她手裏的材料。

蘇予說:“路晨和路東的案子,居然都是王檢察官負責的,他屬於保守派。”

“也就是說,兩個案子的難度都很大?”霍燃抬了抬眉毛。

“嗯。”蘇予抿唇,“不過,我剛剛粗略地瀏覽了一下路東的卷宗,發現一些問題,不過還需要梳理一下。”

“好。”

蘇予走到白板麵前,手上握著一支黑色的筆,先在白板上寫下路東、路晨和路太太三人的名字。

她說:“路東和路太太是夫妻關係,路晨是他們的兒子。在路晨的案件中,警方在現場發現了屬於路晨的銀吊墜,是蕭奶奶送給路晨的出生禮物。路晨曾經威脅過我,警方排查到路晨的時候,路晨說案發那段時間他在家中,哪裏都沒去,但那個時間段,他們家裏沒有其他人在,所以他沒有不在場證據。在警方詢問完的第二天,他忽然被人發現墜樓自殺。警方在他的房間中搜到了一部分贖金,以及裝著贖金的箱子。盡管其他大部分贖金都不知道去了哪裏,盡管沒有查出路晨急需錢的情況,不過警方還是依靠這些證據結了案。”

霍燃點點頭,目光專注地看著白板,說:“從警方的角度來說,這些證據的確夠了,因為警方也沒發現其他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