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簾被人打起,梓萱站在陽光下,非常慎重地看了眼被陰影籠罩的內室。
打著簾子的人也似乎異常地有耐心,並無一聲催促。
蟲鳴之聲忽然間在耳邊嘹亮起來,梓萱深吸了一口氣,帶著蘭辛踏入內室。
甫一踏入,一股幽冷清微的蘭香便迎麵而來,竟無端地讓人鎮定不少。
入目之處,皆是一排一排比人還高的書架,而書架之上,盡是各色古籍珍典。
秦錚倒是真的舍得花運費啊。
梓萱順著侍從的引導轉過屏風,腳下一頓,直接原地找了個凳子背對著他坐下,“太子殿下既然還在臥床,我也不便多擾。道歉的話再多說似乎也無益,帶來的東西都是些俗物,自然無法入殿下的眼,但也已經是我的全部。如何處置,也都由殿下決定。”
她盯著角落裏一個貔貅式的香爐,緩緩道:“我知道我罪孽深重,萬死不能贖,隻日後我自然對太子殿下一心一意,一生一世一雙人。殿下讓我上東,我絕不上西,殿下要我遛狗,我絕不抓雞……”
“你來我這兒背書呢?”
“……”
她抿了抿唇,雙手放在膝蓋,宛如一個小學生般規規矩矩地坐好。
“殿下不信?這可都是我的肺腑之言。咳,當然,我知道殿下不惜千裏迢迢遠赴桃源,自然是心有所愛,所愛之人也必然是天人之姿——”她微微頓了一下,“我雖然其他方麵馬馬虎虎,但勝在有自知之明!所以如果——”
“過來。”他打斷她。
“……”這人真是從來不聽別人把話說完啊……
腳尖在地板上碾了碾,她掙紮道:“我長得醜,就不過去了吧……免得驚了殿下。”
“過來。”
他的聲音如同出鞘的寒刃,一瞬間,仿佛有冰冷的血滴順著劍身落在她脖頸上,梓萱下意識打了個寒噤。
她乖乖起身,低著頭一步一步蹭到他麵前。
“出去。”
梓萱任勞任怨卻毫不猶豫地抬腳便走。
他似乎被她氣笑了,“站住。”
恒安立刻不由分說地要拉著蘭辛離開。
蘭辛皺眉:“殿下。”
梓萱眼中是一種詭異得近似於淒惶的愛莫能助,她很想說你別走,但還是對她點了點頭。
蘭辛若有所感,就在她以為她要毅然決然地陪她留下的時候,對方卻給了她一個“不愧是殿下”的眼神,接著便和恒安一起迅速退了出去。
梓萱:“……”
走在最後麵的恒安還非常貼心的將屏風也掩了過來。
梓萱:“……”他怎麼突然不怕她對他們公子圖謀不軌了……
“坐下。”
秦錚的聲音從頭頂響起。
梓萱低著頭看了一圈,也沒看見一個合適的繡墩。正當她要開口向上申請能不能把她剛才坐的凳子搬過來的時候,眼角的餘光中,秦錚的手忽然在床邊拍了拍。
梓萱:“……”
“咳咳咳——”
梓萱認命地坐上去。
“茶。”
她連忙將茶遞給他。
秦錚看她一眼,梓萱隻能盡量地回以平靜的一眼。
而下一刻,就在她以為秦錚隨時就要將茶直接潑在她身上時,他喉結一滾,忽然笑了一聲。
他一身白色的寢衣如雪,一笑之間更猶如千樹萬樹梨花開。
縱然沒有春風拂麵,卻足以令人心旌搖動。
梓萱渾身戒備著要躲避他茶碗的力道,忽然就是一鬆。
而接著,他下一句話便讓她如墜冰窟。
“閱人無數的三公主,在所有男人床上都是這麼害羞嗎?”
他的聲音還是含笑的,輕飄飄地仿佛沒有任何重量,梓萱卻瞬間覺得全身的血液都被凝固了。
她捧著茶杯,不由微微低下頭,“……我,主要是在自己床上比較放得開。”
“是嗎?”他眸色一深,眼底的笑意彷如鋒利的冰錐,要瞬間讓她皮開肉綻!
“……嗯。”
“你很怕我。”
“太子殿下器宇不凡,凜然不可侵,我是……敬畏、敬畏。”
“那三公主的敬畏,原來是挑地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