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22
心放下來沒多長時間,就因為跡部點出了手塚手肘有傷的事情而重新提了起來,更關鍵的是,這個消息得到了大石的證實。
前因後果真紀沒心思關注,就算大石說傷勢已經完全痊愈了,真紀也沒有真正放心起來。她母親就是大學醫學係的教授,有關運動損傷的知識,她多少有一些,因此無法像其他隊員那麼樂觀。
大部分運動損傷的可怕之處並不在於傷勢的嚴重程度,而在於需要好好保養,否則極易造成複發的勞損傷害,而現實的發展很快就如同真紀擔心的一樣——這場比賽成為了拉鋸戰。
不驕不躁、穩紮穩打,手塚國光的球風如同他的性格一樣,將對方的攻勢吸引到自己的領域中,然後逐個予以回擊。無論觀眾席的氣氛多麼熱烈,無論自己身後的隊員有什麼反應,他都毫不動搖,在場上毫無保留地發揮著自己全部的實力,將這場膠著的比賽緩慢地帶向了終點。
他一次都沒有向觀眾席看過,麵對跡部咄咄逼人的挑釁,義無反顧地在眾人的驚訝中選擇了持久戰。陽光下,他茶褐色的發梢因為奔跑甩下晶瑩的汗珠,每一次揮拍都帶出強有力的風聲。但是無論得分還是落後,他那雙眼睛卻始終蘊藏著尖銳淩厲的戰意。
比起自己的健康和未來,作為部長的手塚國光以這樣的方式接受了挑戰,選擇了團體的勝利。為此,他正在竭盡全力。
明明整個運動場喧囂吵鬧、喊聲震天,明明裁判報分的聲音通過擴音器響徹賽場,明明身邊青學的其他隊員還在大聲地說著什麼,然而這些都從真紀的腦海和目光中悉數退出,隻留下視線中唯一的那個身影。她的身體緊緊貼在看台的欄杆上,不知不覺間已經朝前探出幾分,全神貫注看著場上的比賽,心裏最初對手塚舊傷的擔憂已經顧不上去想,此刻全部的心神都跟隨著那個人的腳步和每一次揮拍,看著他在時間的流逝中一點點以微弱的優勢靠近勝利的終點。
已經沒有任何多餘的想法,隻剩下一個念頭——希望他能贏。
為了他自己,也為了他所選擇的青學。
當手塚的賽點來臨的時候,真紀幾乎是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來。
還有最後一球,以手塚至今為止的表現來看,勝利女神幾乎已經走到了他的身邊,反觀青學其他的隊員,似乎也是這樣認為的,每個人的表情看上去都有些輕鬆。
所以,球拍落地的那一瞬間,真紀的神情完全是忪怔的。
最先反應過來的桃城單手一撐看台就躍進了賽場,剛要跑過去看看手塚的情況,就被他大聲喝止住了。真紀看見他右手用力捂著左肩,整張臉因為疼痛而異常蒼白,就連他那樣堅韌不拔的人,都在這樣的劇痛之下半跪在地上。
雙手不知不覺間已經用力握緊了看台的欄杆,手掌滲出冰冷黏膩的冷汗,她沒有發覺自己已經渾身顫抖。她眼睜睜看著手塚撿起掉落在地的球拍回到場邊噴藥、稍作休整,看著大石試圖阻止仍然想繼續比賽的男生,卻最終也沒有拗過那個人的固執,看著他重新站在賽場上麵對強敵,用力咬緊了自己的嘴唇。
那隻受傷的手臂顯然在劇烈地疼痛,真紀能捕捉手塚每一次揮拍時隱忍的皺眉。除了擊球,他那隻手都是垂下來的,顯而易見不能再吃力,但是就是這樣,他的臉上也沒有哪怕一秒鍾有過動搖。
舌尖嚐到鐵鏽的味道,真紀這才恍然意識到,過度緊張之下,她不知什麼時候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場上仍然在龍爭虎鬥,跡部很快扳回了落後的一局,比賽進入搶七。
仍然還是持久戰,誰都不肯讓出最後的兩分,比數就在這樣的情況下交替上升。
與這膠著場麵相對應的,卻是鴉雀無聲的觀眾席。沒有人再說話,隻能聽見球拍擊球和裁判報分的聲音,場上比賽的兩人經過幾小時的鏖戰顯然也已經精疲力竭,大汗淋漓,但是誰也沒有過片刻的軟弱和放棄。
這是真紀第一次覺得,原來網球是一項這樣殘酷的運動。
看手塚國光的比賽,是一種這樣痛苦的體驗。
她無法像其他選手一樣敬佩手塚的選擇,也無法像那個叫井上的記者一樣讚歎手塚的勇氣。看著那個人在場上奔跑、回擊,看著他隱忍著劇痛卻始終不曾放棄,看著他和跡部使盡渾身解數就為了那決定勝利的兩分,她突然深深地恨起跡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