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帶著蘇嘉沐來到了原身生母劉氏的小跨院中。
鬱鬱蔥蔥的青竹掩映在院落四周,青竹叢旁的花圃裏卻隻盛開著零零散散的幾朵花束,瞧著好不淒涼。
院外站著一個身姿彷徨、神情哀傷的粗衣婦人,她遙遙地望見蘇嘉沐後,便小跑著奔了過來,頹敗的麵容上現出一絲光亮。
“娘娘,您來了。”那婦人的臉上激動的神色不似作偽。
婉兒略有些訝異,靈透的眸子裏透出幾分不忍,她後知後覺地認出了眼前這個婦人,“劉嬤嬤,您怎麼……”
怎麼變得這麼落魄?
娘娘進宮前,劉嬤嬤可是夫人院裏的一把手,手握實權,威風凜凜,為何如今瞧著竟這麼彷徨落魄?
那劉摸摸極不自然地用手拉了拉自己不合身的粗布衣料,這樣瑟縮的舉動讓她顯得愈發可憐。
蘇嘉沐心裏不是滋味,便柔聲問道:“劉嬤嬤,母親的身子可有好轉些?”
隻盼著她心裏的猜測隻是庸人自擾罷了。
劉嬤嬤聽了這話後,泛著光亮的眸子又突然黯淡了下來,眼中氤氳起的淚霧模糊了她的眼眶:“娘娘,快救救夫人吧,這承恩公府的人都盼著夫人早死呢。”
蘇嘉沐心下一跳,對原身父親的厭惡程度又加深了一層,她連忙命婉兒替劉嬤嬤擦拭眼淚,又道:“嬤嬤先別哭,快與我說一說母親的病情。”
那劉嬤嬤這才振作些精神,言辭細致地說起了劉氏的病情:“先頭裏夫人隻是有些怠懶,府裏也肯請了禦醫來給夫人看診,隻是後頭娘娘…在宮裏不順,禦醫也請不到了,老爺隻尋了幾個江湖遊醫上門。”
蘇嘉沐心裏門清,原主在宮中得勢時,那便宜父親還肯真心救治母親一番,原主一入冷宮,便宜父親便隨意敷衍了過去。
如今以母親病重為由頭將自己喚來府上,怕是想“挾天子以令諸侯”吧?
“可是太太的病乃是需要千年人參做藥引的婦人病,需得精心養著,萬不可怠慢一分。”劉嬤嬤頗有些氣憤地說道。
她這話意有所指,蘇嘉沐已明白了原身母親的困境,她便頷首道:“嬤嬤快帶我去見見母親吧。”
劉嬤嬤這才擦去了麵龐上的淚水,蘇嘉沐一回府,她也尋到了自己的主心骨,便步履蹣跚地領著蘇嘉沐一行人進了劉氏的屋子內。
屋內彌漫著一股衝鼻的中藥味,許久未通風的逼仄環境下,蘇嘉沐這個正常人都有些不適,更何況是身子不適的劉氏?
她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左右望了一圈後也沒瞧見一個丫鬟的身影,她立刻吩咐婉兒開窗通風,心中對劉氏的處境愈發憐惜了幾分。
待屋內的刺鼻味道消散一些後,蘇嘉沐才緩緩走到劉氏的病榻旁,隻見一個麵色肌黃、瘦弱不堪的纖瘦女子正躺在床榻之上。
她禁閉雙眼,神色安詳,蘇嘉沐一眼望去,便覺自己的心鈍鈍地痛了一下,待她瞧清劉氏瘦弱的隻剩一把骨頭的身體後,眼淚幾乎是奪眶而出。
蘇嘉沐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流淚,隻是瞧見了劉氏病入膏肓的可憐模樣,她心內對母親的依賴之情一股腦兒地都冒了上來。
原身為了賀雲洛與先皇鬧別扭,主動避往冷宮之時,可曾想過自己的生身母親在府裏受著這樣的痛苦?
還有賀雲洛,他讓瑩兒給自己遞信,將自己喚來承恩公府並瞧見母親的病狀,用意是什麼?
是警告?還是忌憚?
蘇嘉沐心酸不已,便在劉氏耳邊輕輕喚道:“母親。”
喚了十幾聲後,劉氏才悠悠轉醒,見眼前模糊的倩影與嘉芙有些想像,她便拖著疲憊的身軀,艱難地出聲道:“芙兒。”
聲音如破敗的木琴一般殘碎虛弱,蘇嘉沐聽在耳裏,心內愈發憎恨原身那虛情假意的便宜父親。
“母親,是我。”蘇嘉沐立刻握住了劉氏過分纖細的手指,母親特有的馨香味道飄入了她的心田間。
蘇嘉沐臉上的淚意愈發洶湧,前世自己的母親也是如此孱弱地躺在病床上,自己隻不過打了一個盹的功夫,她便永遠的離開了自己。
父母在,人生尚有來路,她的人生在母親離世的那一刻起變得灰敗不堪,所以她才會如此安之若素地接受穿越這件奇事。
她會憐惜六皇子,也是因為他早早的失去了生母,實在是個可憐的孩子。
“阿芙…瘦了些…可是…過的不好?”劉氏氣力不足,隻能眨著凹陷入眼眶的雙眼,斷斷續續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