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撫遠和顧湛今日是專門領功請賞去的,照舊穿著寒光凜冽的盔甲,父子倆騎著高頭大馬走在最前頭,後麵跟著的就是顧采清坐的馬車,五個容貌俏麗的丫鬟跟在馬車邊,行至大道上,百姓紛紛避讓,一些年輕的姑娘小媳婦挎著菜籃在邊上一會兒紅著臉說騎棗紅大馬那個少將軍生得多俊,一會兒又盯著馬車小聲談論裏麵坐著的是誰。
馬車外的那些雜談聲坐在馬車裏麵的顧采清一點都沒聽見。
這是她第一次坐馬車,跟之前坐轎子那種晃晃悠悠的感覺其實也差不到哪裏去。
馬車是由車夫趕著馬兒拉著前進的,坐著其實並不舒服,搖搖晃晃的叫她有些頭暈。所幸車上墊的軟墊坐著足夠舒服,她怕躺著弄亂折騰半天才好的發髻,掰了掰另一邊的軟墊,發現能掀起來後立刻將那塊的軟墊抱過來立在身側的車板上,調整了幾次姿勢確保不會壓到梳好的發髻後直接靠上去闔上了眼睛。
今日她梳妝後的樣子驚豔了許多人,都道她不愧是大將軍的女兒,一副淡然自若的樣子,但其實她前一晚吹滅燭火後,輾轉反側了許久都沒有睡著,精神不佳偏偏還有些緊張。
這可是進皇宮啊
她還在原來的世界的時候,有個地方叫故宮,也叫紫禁城,那也是皇宮,但她一次也沒去過,頭一次要去皇宮裏麵了,心裏麵還是有些小緊張。
這會兒靠在軟墊上閉著眼,原本是想養神緩一緩頭疼的,沒想到這馬車一晃一晃的還頗有韻律感,一會兒就將她晃得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沒一會兒的功夫裏,她竟也模模糊糊做了個不長的夢。
夢裏,她看見自己跪在黑漆漆的宗祠裏,睜眼看過去的一切都像一麵起了霧的菱鏡,她隔著鏡子看跪在中間單薄的自己。宗祠是個很冷的地方,她的臉看上去慘白沒有一點血色,卻還掛著有些狂氣的笑。
這是發生了什麼記憶?還是臆想?
恍惚之中,她的眼中掠過一抹碧色,有個小小的影子也跪在她的身邊,好像哭得很厲害。
“小姐你沒錯的”
“小姐”
“小姐”
帶著抽泣的聲音哭得她有點頭疼,她努力睜著眼睛想看看那個哭得快暈過去的聲音的主人是誰,卻怎麼也使不上力氣。
忽然間哭聲和她自己都變得扭曲,世界都暗了下來。
“小姐醒醒,到了。”
她緩緩張開眼睛,鈴鐺挑了簾子探了頭進來說。
她還沒有反應過來是不是還在夢境裏,過了好一會兒才撲閃著雙眼,支起自己的身子到:“知道了。”
昨晚就應該喝一碗安神湯,剛剛迷迷糊糊睡得她腦子都成了一團漿糊了。
皇宮不應該叫做宮了,殷都城的皇宮是一座恢宏的皇城,將軍府的車隊都在城牆外停著。
顧采清抬頭直視城門,隻用餘光注意著周圍,這會兒到的還有幾位朝廷大員,來和顧撫遠拱手寒暄了一句後也各自去安排家眷。進皇城不允許佩戴刀劍武器,她看見父兄兩人都向那守城將軍卸下佩刀,目光忍不住朝身後的丫鬟繞了一圈。
“吾兒切記謹言慎行,阿爹和你兄長不能與你同坐,你一人要小心,莫衝撞了貴人。”
進入宮門前,顧撫遠在她身邊低聲這樣說。
顧采清在馬車上小睡了一會兒有了些精神,這會兒走在宮道上緊張的情緒竟然也消失了,雙手自然地交握端在小腹前,蓮步輕移,麵上波瀾不驚,儀態端莊地跟在顧撫遠身後,遠處乍一看,還以為顧撫遠父子是在護送哪來的公主進宮一般。
宴上早就來了不少人了,除了主位上的帝後還未來,朝臣席,女眷席,乃至宗親席上差不多都齊全了。
“今日父皇為顧大將軍辦的這場回朝宴還真是熱鬧,來的美人兒也比平常的那些花宴詩會多得多啊。”斜倚在木椅上的五皇子端成王輕佻笑道,狹長的眼眸閃著光露骨地在女眷席中掃視過去。
“顧大將軍駐守三年還有意外退敵之喜,父皇也是彰顯對將軍的倚重。”和他緊挨座位的六皇子汴西王溫聲道。
三皇子豫林王嗤笑一聲:“六弟恐怕不知啊,今日顧撫遠來赴這個宴,多少文官會趁機上書將他那兵權逼出來,嘖嘖,我們父皇可不是單靠仰仗武將便能穩坐皇位的人。”
豫林王毫不留情地將今天宴席的目的戳穿,幾個皇子相互間對視一眼,各懷心思地笑起來。
“顧撫遠還能不能做這個大將軍我都不甚在意,皇兄,皇弟,今日宴上美人如此多,這正妃之位就沒有些想法?”端成王捏起酒杯在兩邊兄弟間晃了晃,嘴角勾著曖昧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