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第九章 重重心思(1 / 3)

孟扶搖險些跳起來。

撒謊,叫你撒謊!

叫你不分場合時間地點無時無處無所不在的撒謊!

她的第一直覺——奔出去,找根釘耙劈頭蓋臉暴打之。

她的第二直覺——此行為太不淡定,予人可乘之機,要不戰而屈人之兵。

她的第三直覺——沉默是最大的鄙視,對頭,無視之。

於是她扭臉,目不斜視滿臉嚴肅,隨著眾人對上殿行禮,也不記得計較是不是要給戰南成下跪了。

戰南成臉色不是太好看,畢竟天煞參加比武最有希望奪冠的古淩風莫名其妙出局,其餘幾位隻有一個進了前十,魁首注定無望,但仍維持著大國皇帝應有的雍容氣度,含笑叫起,又親自介紹長孫無極,“蒙無極國昭詡太子青眼,不遠千裏,親臨主持這最後一輪金殿比試仲裁,敝國不勝榮幸。”

長孫無極欠欠身,微笑:“在下無能,忝為仲裁,不過不敢負陛下抬愛罷了。”

戰南成又道:“太子辛苦,初到天煞,未及接風便匆匆前來仲裁,敝國實在失禮。”

長孫無極又客氣:“理所應當,陛下無須多禮。”

兩人對視,俱都一笑,屏風後騷動愈烈,雲鬢花顏擠擠挨挨,鶯聲燕語低低不絕,實在不像個比武場,倒像個怡紅院。

戰南成神色頗有幾分無奈,他當然不願意好好的真武大會搞成這樣,怪隻怪長孫無極成名太早威望太高,是各國皇族間早已被神化的人物,坊間早早便有了文人騷客歌頌他的野史傳記,這些皇族內眷姑奶奶們,漫長寂寞深閨裏,多半都是靠讀他的傳記,做些白日春夢來打發無聊日子,如今他好容易來一次天煞,這些女人早早鬧翻了天,沒日沒夜的跑皇宮求門路,隻為看上一眼。

眼見女人們鬧得不像話,戰南成也有點尷尬,清清嗓子故意轉移話題,笑道,“貴國孟將軍著實少年英傑,三日前那一戰轟動京華,無極國果真人傑地靈,羨煞我等。”

長孫無極目光在麵無表情眼神惡毒的孟扶搖身上流過,頓了一頓才答,“敝國之幸。”

孟扶搖撫了撫手臂,做撣雞皮疙瘩狀,幸,幸你個頭咧,我看見你我就覺得我真不幸。

長孫無極微笑,居然遙遙伸手一攏,不引人注意的做了個揀取雞皮疙瘩的姿勢,孟扶搖瞪著他,實在覺得這個人是個魔星,皮厚心黑,殺人越貨,三千裏外飛劍取人頭。

她退後一步,退到雲痕身後,揉揉鼻子,不打算和那魔星對陣,雲痕微微側頭看她,又很敏感的看看階上的長孫無極,他並不清楚長孫無極和孟扶搖之間的糾葛,隻覺得孟扶搖自進了殿就不對勁,她這麼膽大無畏張揚恣肆的人,竟然出現了不自在的神情……是因為昭詡太子嗎?

雲痕的眼神黯了黯,不過孟扶搖避到他身後,他又眼神一閃,微現一絲笑意。

最後一輪比試依舊是戰北恒主持,先念了名單,剩下的十人是:孟扶搖、雲痕、燕驚塵、雅蘭珠、還有來自軒轅的常濤,來自上淵的韋山瑞、來自太淵的澹台宇,來自天煞的沈銘、來自璿璣的唐易中,來自扶風的巴古。

名單讀完,才發覺不對,燕驚塵怎麼沒來?

好容易過關斬將到了這金殿比試,真武大會最後一關,怎麼還會有人缺席?

戰北恒眉頭微微皺起,和身側內侍低語幾句,吩咐他去傳喚,內侍剛匆匆下階,在殿門口卻與一個傳報太監撞個滿懷,那太監急急道:“啟奏陛下,太淵燕夫人求見。”

裴瑗?她來做什麼?孟扶搖皺了皺眉,這女人昨天出的醜還不夠嗎?

戰南成怔了怔,道:“宣。”

悠長的傳喚聲報出,眾人齊齊回頭看,日光將大殿前長長的漢白玉階洗得亮白,其色如梨花雪,那女子踏著光影走來,昂著頭,依舊是灼目的紅,長長的影子一點點鍍在深紅鑲銅釘殿門上,似是單薄了些,腰卻挺直。

孟扶搖看著她露在麵紗外的眼睛,心中微微顫了顫,這個女子,眼神裏竟然全是死氣,像一泊化了血的水,靜,卻詭異逼人。

裴瑗誰都不看,直直入殿,行禮之後也不起身,伏地琅琅道:“啟稟陛下,民婦夫君驚塵夜來不適,無法再參與真武盛會,但民婦夫妻既遠道而來天煞,不願不戰而歸,民婦既與夫君同體,請代夫君一戰!”

“荒唐!”戰南成立即拒絕,“取得真武大會最後金殿比試資格的是燕驚塵,不是燕夫人你,你若代戰,對其他落選者,還有何公平可言?”

“民婦不過是未參與爭奪魁首之爭而已。”裴瑗昂起頭,“驚塵能取得的資格,我也能!”

戰南成怔了怔,看向戰北恒,戰北恒道:“妻代夫戰,倒是有先例的,畢竟燕驚塵平白失去比試機會,對他也不公平。”

戰南成沉吟一下,神色已經和緩下來,又微笑問長孫無極,道:“太子才是大會仲裁,還是您來決定吧。”

孟扶搖皺了皺鼻子,一對奸詐的狐狸,你們的態度已經表明,還能讓長孫無極說什麼?

長孫無極淡淡看向裴瑗,半晌道,“夫人自認為有實力取得資格,無極不敢駁斥,不過口說無憑,要想使天下英雄心服,還得實力說話。”

裴瑗立即道:“請太子指出十人中任何一人,和民婦比試!如若輸了,民婦自請驚擾禦駕之罪!”

“那好,”長孫無極微笑,目光在十人中一轉,對孟扶搖笑了笑。

孟扶搖以為他要指自己,好把裴瑗趕出大殿,立即捋袖子準備揍裴瑗,不想長孫無極目光居然從她身上滑過去,向雅蘭珠笑道:“勞煩雅公主。”

雅蘭珠怔一怔,隨即笑道:“好,反正上場我輪空,少戰一場,正好可以練練拳腳。”

她不急不忙走過去,吹了吹拳頭,笑嘻嘻一擺手,道,“來吧。”

裴瑗背對著孟扶搖,孟扶搖看不見她表情,卻發現站她對麵的雅蘭珠,看起來還是以往那天真活潑勁兒,但是眼眸裏的神情已經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她盯著裴瑗的眼,眼神深黑,閃著琉璃般的光。

裴瑗……有什麼不對勁嗎?

孟扶搖突然覺得,長孫無極擠兌裴瑗自願挑戰,又指了雅蘭珠,這一係列動作似有深意,他是不是看出了什麼?

她疑惑的看過去,殿中卻已響起一聲清叱,彩光和紅光鮮豔的糾纏飛舞,裴瑗和雅蘭珠已經戰在了一起。

她一出手,孟扶搖就知道她果然沒有撒謊,她本身功力雖然不及燕驚塵,但對雷動訣比燕驚塵更熟悉,劍法也絕不遜於他,天知道這短短一年她是怎麼進境到這個程度的,而且明顯她的真力和燕驚塵一個路數——都是師從於煙殺,孟扶搖覺得這對夫妻簡直全身是謎,他們是怎麼結為夫妻的?她的真氣法門是煙殺還是燕驚塵教的?他們夫妻看起來那麼怪異,這場結合是否還有隱情?煙殺又是怎麼肯讓燕驚塵娶她的?

她在這裏沉思,一邊注意場中戰況,雅蘭珠出身扶風王族,那個國度秘法無數,所以武功底子非常好,尤其追戰北野追了這麼多年,練出一身牛叉的輕功,縱橫飛騰就像一道亮麗的虹,炫得人頭昏眼花,偏偏還用了一對古怪而小巧的武器,像兩隻銅盅,時不時撞出或清越或刺耳的聲響,聲音亂七八糟,色彩五顏六色,真是人到哪裏哪裏就人人發昏。

裴瑗卻又截然不同,她中規中矩用劍,每劍都攜煙光和風雷之聲,氣流沉厚發力千鈞,存心要以沉穩真力壓住雅蘭珠的輕靈跳脫和擾亂戰術,不得不說這個方法很有用,花蝴蝶一般的雅蘭珠步子漸漸慢了下來,不得不和她硬碰硬,兩人的武器不時的撞在一起,發出砰嚓鏗然之聲。

第一百二十七招,中規中矩的戰況終於發生了變化,雅蘭珠真力不竭,裴瑗卻顯得有些後力不繼,她到底被毀過武功,無論如何追不上底子極好的雅蘭珠,眼見著那彩袖翻飛如霓虹,她的眼色,冷了又冷。

她突然微微抖了抖劍身。

那劍光裏還是帶著煙氣,煙氣卻突然有了不同,由原先的淡灰變成淡黑,隱隱還有極淡的腥氣,她一劍射出,噙一抹冷笑,直取雅蘭珠麵門——她所有的攻擊,都隻對著雅蘭珠的臉。

雅蘭珠習慣性的扭頭側身一避,那劍尖卻突然一爆,煙氣裏爆出一個極小的黑珠,直打雅蘭珠側過頭去的耳竅。

這個角度極其詭異,孟扶搖心中跳了跳,隱約覺得不好,隨即便看見那黑珠突然一伸展,露出更加小得微乎其微的爪子!

活的!

這是什麼東西!

這東西快若流星,近在咫尺,一旦射入雅蘭珠耳竅,那會是什麼後果?

孟扶搖險些跳起來,隨即便見雅蘭珠扭到一半的身子,突然硬生生的轉了過來。

空中那個黑爪子竟然跟著呼嘯而轉不死不休追過來,然而雅蘭珠這一轉,竟將自己柔若無骨的轉了三百六十度,這一轉她變成再次正麵對著裴瑗,然後她突然舉起了自己的那個“銅盅”。

那個“盅”突然開了一線,一縷紅光在那縫隙裏一閃,那飛得正歡的黑爪子身子抖的一顫,隨即便如被吸力吸住般,慢慢的被拽向縫隙中。

以孟扶搖的眼力,看得出那黑爪子在空中死力掙紮,拚命想要掙脫,然而無論如何也抵不過雅蘭珠那詭異武器裏的紅色東西,最終被吸入縫隙中。

裴瑗劍勢頓時一緩,明明隻少了個黑珠子,她臉色突然便灰了一層,雅蘭珠卻嘻嘻一笑,道,“在玩蠱祖宗麵前玩這個?姐姐你好可愛。”

隨即她雙“盅”一敲,高高興興的道,“小寶又有零食吃了!”

孟扶搖恍然大悟,難怪看那對小盅覺得熟悉又古怪呢,原來是養蠱的盅!長孫無極一定看出裴瑗哪裏不對,怕她在殿上使壞,幹脆指了出身扶風王族的雅蘭珠。

還有誰能比扶風三大巫族出身的雅蘭珠更擅於整治一切邪術巫蠱呢?

裴瑗扶劍後退,雅蘭珠收起雙盅往回走,裴瑗退到一半,突然滑步一衝,二話不說便是後心一劍!

雅蘭珠走到一半感覺身後風聲一緊,一抬頭看見裴瑗身影已經當頭罩下,百忙之中抬手一架。

鏗然一聲,雅蘭珠的雙盅脫手飛出,裴瑗的劍卻已經淩厲無匹的砍向她天靈!

人影一閃,一道淺紫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