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言像個受驚的小兔子一樣跑回琴瑟院,站在門前喘著氣。
她臉上那一點熱意逐漸退下去,兩頰恢複了白皙。
宜言仍不知男女風月,方才隻是因為當著溫夫人的麵那樣親昵地抱住人家的兒子,一時不好意思而已。
想到自己那時下意識的動作,宜言思緒驀地回轉到幾日前,她垂著小腦袋,腳下隨意地踢著地上的積雪。
幾日前,舒妤特意找了一個時間,告訴她不可再同幼時一般和男子過多親近。
她雖未直接言明是同誰,但遍看小姑娘幼時的經曆,已十分明顯。
宜言其實已隱約知曉這個年紀不同於幼時了,但她身邊所有人疼寵嗬護她皆與從前一般無二,她便有一種時間停滯了的錯覺。
而溫韞自她五歲起,便與淮揚共同承擔著作為兄長的責任照顧她,她多年來已成了習慣,親昵撒嬌都極為自然。
無人向她直白地強調過“男女授受不親”的觀念,溫韞也仍是一如往昔不計回報地待她好,並未有什麼旁的舉動,因此宜言從來沒有想過舒妤所說的,不能再親近那個她一直視為兄長的溫哥哥。
宜言濃密的長睫垂下,撲閃撲閃地在眼瞼處投下一片陰影,掩去眸中頗為失落的神色。
她潤澤細嫩的唇微微抿起,透露出幾分不平靜的心緒。
小姑娘剛剛跑出來得急,連禦寒的裘衣都未穿,此時翠色纖細的身姿於這冬日呼嘯凜冽的寒風中,愈顯單薄無助,就如在冰天雪地裏一棵初生的小草,似乎風一吹就倒了。
天色漸漸沉下來,日光一分分隱去,四周寂靜無聲,連鳥雀鳴叫聲也無,小姑娘孑然而立的身影,忽地便染上幾分落落寡歡的意味。
她咬著唇坐到了屋前冰冷的青石階上,垂著腦袋,蔫蔫的好似被人拋棄無家可歸的小孩子。
溫韞穿過月洞門,撞入眼底的即是這樣一副場景。
他瞳孔微縮,疾步走上前來,一言不發地把她從冰冷的台階上拉起來,隨即毫不遲疑,將他所披的鶴氅罩在小姑娘身上,將她裹得嚴嚴實實的。
在確保了一絲寒風都鑽不進去之後,溫韞沉著的臉色方和緩了稍許。
他攬著小姑娘進入屋內,又替她拿來暖手的湯婆子,確定溫度適宜後方停在了她麵前。
他強壓著心中不斷湧現的情緒,竭力放輕語調問:“言言,你在想什麼?為什麼一直在外麵吹冷風不進來呢?”
他克製著自己的怒氣,言語之間的關切擔憂之意便盡數傾瀉而出。
宜言自他出現起就目不斜視地看著他,看他解下鶴氅披到她身上,看他將自己帶入溫暖如春的屋內,看他為自己找來湯婆子捂手取暖。
這一係列細致體貼入微的舉動,就似重重幽暗霧靄之中的那一抹天光乍現,倏地將她心中那些落寞盡數驅散。
宜言抬起那雙清如泉水般的眸子,覆滿了細薄歡喜的長眉勾勒出她溫軟的側顏,小姑娘輕輕彎唇而笑,恍惚有些陽光灑落的釋然味道。
溫韞眸光一閃,從這抹笑中察覺出些許不同尋常的意味,他更加放柔了語氣,試探性地喚道:“言言?”
小姑娘搖搖頭,乖巧地回道:“言言沒事。言言剛才隻是在想事情,所以才忘了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