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鹹德二十三年
京城傅府外,前所未有的熱鬧。
皇帝賞賜的隊伍從門前排到長街拐角,持戈士兵立在路邊,開出一條無人的街道。遠處層層疊疊圍了許多百姓,都伸長了脖子望。
大楚朝中多了位年輕新貴。
在南疆奪五城,收百裏失地的鎮遠將軍傅其章。
初夏的日光明亮,傅其章迎著光縱一匹白馬而來,暗金薄甲、紅袍飛揚。
日光與來人都很耀眼,圍觀的百姓開始竊竊私語。隻見他瀟灑利落地勒住馬,躍身而下,矯健身姿引來陣陣低聲讚歎。
後邊的隨從擎著一杆黑穗丈八銀槍,托著他的金盔,每一處都有著禦前新貴應有的張揚。
少年將軍闊步走來身姿挺拔,步伐穩健更覺氣勝驕陽。
待近看眉眼生輝、麵骨清俊,尤其是那雙眼睛有神而自信,是第一眼就可以令人驚歎的模樣。
這樣大排場的賞賜,他卻目不斜視地走過那些抬箱的宮人,徑直往府門口去。
傅府門口有青袍小官同一持著拂塵的老內侍一起候著。
“見過鎮遠將軍。”老內侍掐著嗓子,笑盈盈地道喜:“陛下賞賜,隻等將軍回府了。”
方才在宮中已經被皇帝留了半個時辰,聽了許久真真假假的空口讚賞。如今到家門口又被攔了一道,傅其章未見喜色隻覺得繁雜,抱拳道:“多謝陛下!有勞趙公公。”
趙巒是皇帝貼身的公公,為人自然有眼色。既然是當紅新貴,陛下都直接把賞賜送了過來,那這時候也沒必要講那些虛禮。
他趕緊衝旁邊招了招手,讓青袍小官帶著賞賜隊伍一件件往府裏送。
趙巒又施一禮,細聲道:“陛下另賜府邸,將軍可挑選個位置,好讓人著手建造。”說著身邊的小內侍就要展開圖紙。
“不必了,多謝陛下。傅府住慣了,末將不願騰挪。”傅其章在圖紙展開前,拒絕得幹脆。
許是在疆場上廝殺久了,他滿身的意氣風發中帶著些桀驁不馴。
趙巒歎他年少氣盛,竟敢直駁恩寵,不過也隻好陪笑道:“那容老奴回稟陛下。”
司禮小官忙前忙後,不多時,傅府前院就被各色的賞賜堆了半邊,傅其章不要說清點,就是看也未多看一眼。
宮中禮數繁雜,耽擱了不少時間。他將趙巒和司禮的小官送走,便直接去了書房,去處理隨後要呈報的軍務。
書房內陳設古樸,看著是有很長時間沒有更換過擺設。書架擋住了半麵牆,陳列的書也新舊不一。
他解了披風隨手搭在一旁,又卸下長劍架在書案後的桌上。
書房外響起腳步聲,一周正精幹的年輕侍衛提劍走來,緊袖玄衣身形利落,在門口站定抱拳,道:“將軍,朝中還有許多官員私下送了禮過來。”
此人姓景名舟,是傅其章從傅府帶出去的心腹侍衛,後來做了副將。
望風而來的人,有哪個是真心實意想祝賀。傅其章隻聽了一半,就繼續手裏的事情,輕描淡寫道:“一律不收”,說著要進後堂去更衣。
走到一半,他想起了前院的那些賞賜,於是回頭把人叫住:“景舟,把那些東西清入後庫,別堆在院裏。”他說得隨意,仿佛在處置什麼無關緊要的東西。
鎮遠將軍回京,在京城裏也沸沸揚揚地傳開了。見過的人,說他是神仙將軍,白馬紅袍格外耀眼。沒見過的就傳得更邪乎,比話本子裏寫得還要精彩。
多少少男少女就在傅府門口張望,想看一看究竟是怎樣的英武將軍,一杆銀槍能擋萬人。
直到一連多日不見人影,那些人才陸續不再守著。傅府門前也終於是沒了喧鬧,恢複如常。
天氣晴朗和暢,傅其章穿了身月白襯紅的窄袖外袍,錦衣暗秀烏金線。頭戴輕冠又纏發帶,一改戰時利整的束發,係了個不長的高馬尾出來,額間隨意散落了零星碎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