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歲大典結束後,便是群臣宴,楚懷瑜忙碌了一整日,終於得以休憩片刻。
為顯重視外族貴親,此次群臣宴由接待外臣宴的祥和殿改為金鑾大殿,光明殿。
晚宴開始之前,內侍們在楚懷瑜寢中為他更換便服,尉遲睿喚來平日宣政的小太監阿福,交代了幾句,便請示楚懷瑜出了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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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宮棄屋門外,送食的小宮女顫抖著手,開始哭泣。
袁沃瑾雙手負背立在門內,聽到哭聲,不由得問門外人:“新年伊始,你哭什麼?”
聽到他這麼問,小宮女更是忍不住啜泣,她用袖子抹著眼淚哭訴:“尉遲公公說,若是奴婢回去時,這些吃食將軍沒有吃掉,便要將我杖斃,奴婢知道將軍是個剛毅的人,不願吃這嗟來之食,奴婢不敢妄求將軍受此之辱,但求黃強路上姐姐能走慢些,等妹妹一起。”
聽此話,袁沃瑾回過身,從推開的門縫看去,隻見跪坐在門外的小宮女便是那日初來楚國皇宮時,在大殿上見到的替小皇帝捶腿的宮女,想必先前那位杖斃的宮女便是她口中的姐姐。
思及此,袁沃瑾盤腿坐到門前,從門縫中抓過托盤裏的糕點,塞入口中。
小宮女本想攔他,但見他似乎也餓了幾日,便到底也沒阻止,想到自己能夠活下來,她更是忽然開朗,停止了哭泣。
兩個人於門內門外就這麼無聲地坐著,陪著彼此,直到袁沃瑾將盤中所有的食物都吃了幹淨。
小宮女開始收拾食盒的時候,袁沃瑾忽然一陣心悸,覺出不對,他看向門外的小宮女,小宮女忙退開一步彎腰鞠了鞠:“是尉遲公公吩咐奴婢的,將軍莫怪。”
說罷便提著食盒匆匆跑走。
袁沃瑾扶著門框起身,走到桌旁正要運功逼出體內毒氣,此時屋門從外打開,轉身隻見幾個太監抬著一個浴桶進門,隨後幾人提著熱水,其後還跟著一群宮女,端著幹淨的衣裳,陸陸續續進屋。
本就不多大的屋子一時變得格外擁擠。
尉遲睿左右指揮道:“陛下見不得一點髒物,務必要將他洗幹淨,否則小心你們的腦袋!”
宮侍們都低著頭仔細又小心。
幾個小太監廢了好大一番勁才將身材魁梧的袁沃瑾塞進與他身型嚴重不符的窄小浴桶裏,一通搓洗後,給他穿置了全新的衣物。
袁沃瑾通身沒有力氣,無法抵抗,隻得任由著這些人折騰。
當他被按在梳妝台前看到自己一身粉嫩的女裝時,一頭青筋立時暴起。
一位小宮女甫撩開他的發絲,看到他一雙透著殺氣的淩厲眼眸,嚇得驚掉了手中的木梳。
尉遲睿喝道:“混賬東西,連個階下囚也怕成這樣!”
那小宮女急忙撿起地上的梳子重新上前,卻再不敢看鏡子裏那張臉。
直到為他束好發,簪上花冠,那小宮女偷覦了一眼鏡子,驚得捂住了嘴。
鏡中的人眉骨突兀,眼窩深邃,與中原人平潤的長相並不相同,配之一襲微卷的棕褐長發,似傳聞中隱於外世的異域之子,那一雙鳳眸裏的光更是與她平日裏所見的那些殷切偽善的眼光有所不同。
他左眉尾還有一道半指寬的疤痕,疤痕應是積年已久,淡成了肉白色,斜切在上眼線邊界處,卻並不顯醜陋,更添幾分男子氣概,若是這樣一個人身處戰場,穿著戰袍,策馬揚鞭,披荊斬棘,是何等的英姿。
隻可惜,英武的雄雀,今夜便要淪為楚皇的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