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平遠侯府內,男子負手立於案前,垂眸靜靜望著桌上的那幅畫。
畫中是個女子,著一襲櫻粉色的錦裙,笑靨如花,一對漂亮的狐狸眼彎成月牙,襯出幾分嫵媚與可愛。
“侯爺。”有人匆匆入了書房稟報,惹得那人臉色微沉。
侍從頭也不敢抬,小心翼翼道:“下頭的人來稟,蘇娘子已被帶回城郊的那座宅子,請侯爺示下。”
謝崢遠不疾不徐地俯下身,指尖落在那畫中人的嘴角,輕輕摩挲兩下。
他像是沉浸在那幅畫中,輕勾著唇角,語氣卻十分冷淡:“做幹淨點,別留下痕跡。”
“是。”那人應著,並沒急著離開,“屬下還有一事稟報。”
“說。”
“派去將軍府的人方才來回稟,祝小娘子今日曾去過凜秋湖,回時又在路上遇見了殷二公子。現下福安公主也到了將軍府。”
謝崢遠的眉頭一皺:“她幾時去的湖畔?”
“大約巳時。”
“……”
書房裏的氣氛幾乎凝固,跪伏在地上的侍從大氣也不敢喘,隻顫巍巍地等著聽命。
半晌,隻見案前那人將畫妥善收起,轉而朝著書房外走去:“備車,去將軍府。”
“是。”
暖香苑裏,祝暄麵無表情地戴上帷帽,一張嬌俏的臉蛋在半透明的白紗之下若隱若現。
茗喜替主子披了件厚實的銀絨鬥篷,忍不住問道:“姑娘當真要去麼?”
“既然要讓他主動退婚,我便必須要去。”
她一日不與這人見麵,憑謝崢遠那無賴又令人捉摸不定的性子,指不定又要找什麼理由來騷擾她。
與其這般,不如直接把話挑明了說,明確告訴他自己並不想嫁,這樁賜婚也實非她所願。
何況她今日已瞧見了謝崢遠與一個女子關係親密,想來那應是他的心上人,她便也更有理由退出這樁為皇家利益所生而又荒唐的婚約。
“好吧。”茗喜終也隻是歎了口氣,扶著主子走到了桃喜麵前。
“望一切順利,我在府裏等姑娘回來。”
“放心吧。”祝暄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轉而跟著桃喜一同出了門。
謝崢遠始終等在門口,這會兒見她出來,便走過去想要扶人。
桃喜本想著鬆手,卻被主子狠狠握住了手腕,隻得白著張小臉扶祝暄徑直從平遠侯身側走過。
好在那人也並不覺得尷尬,這會兒跟著一同上了馬車,兩人並肩坐在車裏。
侯府的馬車內似乎格外寬敞,兩人中間甚至能隔上不算近的距離。
離得太近容易被人看清容貌,這般祝暄倒也自在。
馬車行駛時算得上平穩,車裏誰都沒有說話,氣氛微冷。
頭一次與男子單獨乘車,祝暄多少有些不自在,她緊緊攥著帕子渾身僵硬。
冷不防一個顛簸,她身子不穩便朝一旁倒了過去——
“嘶……”帷帽重重磕在了謝崢遠的下巴上,那人眉頭緊皺。
“不……不好意思。”祝暄慌忙躲開,為了不被認出還刻意掐著嗓子說話,隻是一開口就後悔了。
她不曾學過偽音之術,這會兒聲音聽起來又尖又難聽。也幸好帷帽的白紗遮住了她的臉,不然她怕是要尷尬得找個縫鑽進去。
現下也隻能希望這人討厭她難聽的聲音,這樣退婚之事也更好商議。
“無妨。”謝崢遠轉過頭來看她,語氣淡淡的。
祝暄戴著帷帽看不清他的臉色,隻隱約覺著應該是沒有憤怒到要把她從車上扔下去的地步。
她心下稍安,佯裝無事發生,仍舊與謝崢遠保持著距離。
這次的沉默並沒有堅持很長時間。
祝暄正在心裏估摸著時間夠不夠走出上京城的時候,聽得那人沉聲說了一句:“這些日子,祝小娘子似乎在躲我。”
“侯爺多想了。”她掐著嗓子道。
不如自信些,把“似乎”二字去掉。
謝崢遠笑了聲:“既如此,為何本侯多次相邀,小娘子都稱病拒絕,今日甚至又帶了帷帽不露真容?”
“我嗓子不舒服,不能著涼。還請侯爺體諒。”祝暄小心翼翼地打量著身旁的人,生怕他一個頭腦發熱過來掀她的帷帽。
好在謝侯爺還沒閑到那個地步,他並未再說什麼,兩人仍舊一路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