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出去說吧,”楊天南伸手接過李浩裏過來的紙,把它折好夾進自己的本子裏,“我怕我們說話打擾到他們。”楊天南抬頭環顧四周,這裏實在有點過分安靜,連說話都會讓他感受到深深的罪惡感。
“正合我意。”李浩又是微笑著給出回答。
楊天南的步子邁得很大,急匆匆地走在李浩前麵離開了這個房間,李浩就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後,等走出房門,還不忘記回手把門給帶上,隻發出了一點輕微的聲響。
在有些幽暗的走廊裏頭,楊天南來回瞅了瞅,他不太想跟李浩在這種地方談事情。
繞著走廊幾乎穿過整個建築,李浩帶著楊天南走到樓的陽麵,麵對著落地窗坐在了一排長椅上。
研究所附近沒什麼太高的建築,從這裏向外眺望,懸掛在半空中的太陽散發出格外刺眼的光芒,透過半開的百葉窗投下條紋型的陰影。
“跟我講講吧,”楊天南把自己的小本子攤開放在大腿上,“你覺得周裘是個什麼樣的人?”
“教授他幾乎完美,”又是爽朗的微笑,“如果非要說的話,不近人情可能就是他唯一的缺點了。”
“為什麼這麼說?”楊天南想象中的周裘並不是個不近人情的人。
楊天南對周裘的想象大部分都來自於江餘川的《破碎》,書中那個一直陪在主角身邊的畢生知己,他幾乎傾注了所有的溫柔來陪伴主角,也正是因為這樣,《破碎》才會有一個正向結局。
其次就是,周裘可是他周哥的弟弟,周哥那麼熱情開朗樂觀活潑積極向上,弟弟肯定也不會差到哪裏去的。
“因為這就是周裘教授展現給我們的樣子,”李浩抬頭看向窗外,“在這裏,他將工作跟生活徹底分開,一旦離開這幢樓,他就像從來不認識我們一樣。在日常交流的時候也是,他從來不跟我們探討人生,從來都是講實驗數據和工作報告。而且,教授他從來都是一個表情,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你可能都不會相信,我跟了周裘教授那麼久,連他的電話號碼都是我偷偷從檔案裏找到的。”
楊天南一時語塞,他本來還想為周裘說點什麼工作必須要專心之類的話,但是聽到後麵,倒真覺得周裘有點過分了。他跟周辭也是同事,但現在不就是頂好的兄弟。
大概是看到楊天南的表情有些困惑,李浩又說道:“別把周裘教授想得太差,我說了,不近人情隻是他唯一的缺點。”
“那就再說說他的優點吧,”楊天南說道,“幫我洗刷一下剛剛的印象。”
“那我可以說很久,”李浩回答道。
楊天南本來沒覺得李浩能說多久,但是李浩真的說了很久。
從專業知識講到他的授課水平,再到他的實驗精準度,到他的穿衣風格和外貌,他的談吐跟文筆,猶如江水滔滔不決。
基本都是無關大小的小事情,楊天南認為這些事情甚至沒有記下來的意義。
“不過楊警官,您為什麼突然來調查周裘教授的事情?”李浩大概是結束了他的演講,“周裘教授他已經,出事一年多了。”
“我不太方便透露這些。”楊天南停頓了一下,“我還有一件事要問,雖然你說了周裘他將生活跟工作分割的很徹底,但你真的對他的私生活一無所知嗎?”
“很抱歉,確實一無所知。”李浩回答道。
“他沒有朋友之類的?”
“那肯定是有的,隻不過他不跟我們提起,我有看到過周裘教授給別人回複消息,”李浩抬起頭回憶,“小道消息,周裘教授好像是有過曖昧對象的,不過是誰我就不知道了。”
這是不是小道消息,對楊天南來說這是大新聞。
楊天南調查了這麼久,可還沒聽說過這一茬,連江餘川都沒提起過這個人。
“但是他們後來大概是出了什麼問題,所以周裘教授他有一段時間非常沮喪。”李浩繼續說著,“那段時間周裘教授真的很恐怖,平時也有回複我們說的話,那段時間他好像把我們全部屏蔽掉了,整天整夜地泡在實驗室,就一個人悶頭研究,連家都不怎麼回。當時很多人去應聘助手,但都被拒絕了,包括我。”
“大概是什麼時候他這麼反常的?”楊天南終於是寫下了點有用的東西。
“他出事的前一年。”李浩回答道。
“我大概就需要這些了,”楊天南站起身來,轉過身來四處張望著。透過一扇門上的玻璃窗,楊天南看到了房間內的櫃子上擺滿了瓶瓶罐罐的化學物品,“不好意思,還有個問題,”楊天南又把本子翻開來,“你們這裏的化學物品管控嚴格嗎?”
“還是很嚴格的,雖然我們實驗需求比較大,但是有一係列的登記和申請,東西最後到了誰的手上都是可以查到的。”李浩說道,“不過我們實質性的安保措施並不多,前些年監控死角也多,也沒有現在的門禁,資金不足。”
“有丟過東西沒?”
“常有的事了,”李浩聳聳肩膀,“而且也管不了,查不到,就算查到了,隻要說是實驗需要就能搪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