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節堂裏,吳老太君靠著金錢蟒引枕,就著芭蕉的手飲了一碗茶。
熱茶下肚,胃裏暖烘烘的,舒坦極了,她徐徐吐了一口氣,隻覺得體內的渾濁悶氣一下子都散了。
練氏陪坐在一旁,吳老太君的神色她怎麼看怎麼刺目,可練氏還是堆著笑。
在吳老太君麵前,除了笑容,練氏不能露出其他表情來。
窗外生機盎然,吳老太君看了兩眼,就瞧見陸氏和徐氏相攜來了。
“嗬,”吳老太君朝窗外努了努嘴,“你那兩個弟妹也是順風耳,這定是得了信來賀喜了。”
練氏應聲笑了,背著吳老太君,狠狠咬了牙關。
芭蕉打了簾子,迎了陸氏和徐氏進來。
徐氏神色淡淡,但熟悉她的人都看得出來,徐氏的心情不錯。
陸氏臉上全是笑容,柔聲道:“老太君,聽說連瀟媳婦得了個哥兒?”
吳老太君哈哈笑了:“是得了個哥兒。”
兩人道了喜,這才給練氏見禮。
徐氏在吳老太君身邊坐下,道:“老太君,哥兒取名了嗎?”
“我正在想呢,嫡長房嫡長孫,一定要想個有福氣的名字。”吳老太君眯了眯眼。
徐氏垂眸,從袖中掏出一塊金鎖片來:“您知道的,我把連瀟媳婦當成我自己的兒媳婦,這塊金鎖片是我母親在世時給我的,說是往後給外孫子。如今這外孫降生了,您給嶺東送信時,把金鎖也捎了去吧。”
徐氏的聲音裏難掩哀傷,卻格外誠懇。
吳老太君曉得她是一片關愛之心,拍了拍她的手,道:“等下你大嫂過來,你親手交給她。”
徐氏應了。
練氏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全當沒聽見。
陸氏離幾人都不遠不近的,聽了徐氏這一番話,猛得就想起了穆元婧死前說過的話。
為何獨獨穆連康是絕對不能回來的,若穆連康還在,吳老太君到底會把蔣玉暖嫁給誰?
是按照最初答應練氏的那樣,還是會有變化?
陸氏的背後冒了一層冷汗,她的心撲通撲通直跳。
吳老太君卻想到了那日佛堂裏徐氏與她說過的話,她與練氏道:“哥兒好,姐兒也一樣是寶貝。
元謀媳婦,我看剛才連誠媳婦的麵色有點差,你得空了寬慰寬慰她。
她年紀還輕,往後總會得個兒子的,她可別為此有了心結,疏遠了娢姐兒。
別總是哭,養好身子才要緊。”
練氏愕然抬頭,對上吳老太君沉沉湛湛的目光,練氏呼吸一窒,道:“連誠媳婦心思細,我晚些給她說說。”
話是這麼講,練氏心中卻是排山倒海一般。
杜雲蘿生了個兒子,練氏自己都憋得慌,她不僅要在吳老太君和妯娌們跟前擺笑臉,等背著人了,都沒處宣泄去。
再和穆元謀為了這事體費口舌,豈不是又成了沉不住氣的人了嗎?
她都隻能忍著熬著,卻要反過來去安慰蔣玉暖,這算哪門子道理?
話又說回來,這有什麼好安慰的!
蔣玉暖生了個姐兒,她有說過半句不滿意的話嗎?她一個字都沒說過!
該給姐兒的好東西,她一樣樣往尚欣院裏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