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
可後麵還緊跟著一句:隻因未到傷心處。
何況我壓根就是個女娃,雖然打小都有個特男性化的小名:小王八蛋。
我隻是想說,連大男人,到了傷心處,也會痛苦流涕,何況一個小女孩。
我拚命的嚎啕大哭,哭到喉嚨火辣辣的疼,哭到臉被淚水糊得快要炸裂開來,哭到眼睛腫痛得幾乎睜不開。
可盡管如此,我那哭得隻剩一條細細小縫的眼睛,還是十分清楚的看到了那條筆直而又漫長的路。
它本不是令我哭泣的原因,卻變成了日後我一看到就會忍不住想流淚的傷疤。
那一天之前,我的人生是什麼樣的,我隻是模模糊糊記得一丁點,少得甚至比不上禿頂的頭發。
可是那天之後,我的記憶一下子變得無比清晰了,清晰得就像全身都布滿了腥紅的胎記一樣,無論怎樣竭盡全力,始終擦不掉摸不去。
那一年,我六歲。
父母離異。
在將要前往法院簽字的前一晚,爸爸麵色沉重的問我,“小王八蛋,想離開你那個婊子媽媽嗎?”
熟話說狗不嫌家貧,兒不嫌母醜。那是我媽媽啊,我怎麼會想離開她?
可一連數月以來,家裏都是戰爭不斷,血雨刀光,已經把我熏得失去了像真正的孩子那樣說實話的勇氣。
於是我選擇了用現在的話來說叫做“用沉默來代替回答”的方式。
爸爸見我低頭不語,忽地揚高了聲道:“明天到了那裏,你就給我拚命的哭!像以前你叫耍賴皮那樣得勁兒的哭,聽到沒有?。”
“那還要在地上滾來滾去的嗎?”我摸了摸鼻涕,好奇的問。
“這個,你看著辦吧,你那婊子媽媽心軟,你一哭的話準保她……”爸爸沒有再接把話說下去了,隻是那那泛黃的眼眶裏閃過了一絲淡淡的光。
“不亂打的打就不是打了嗎?剛才你還揍了我呢!大人就是愛睜著眼睛說瞎話!”
那晚,我迷迷糊糊的睡了去。醒來後,口水流了一大片。隻是爸爸麵容很憔悴,像是一夜沒睡。
他為了讓我能哭得響亮又長久,還破天荒的買了一碗豆漿和兩根油條收買我。那是我那個時候覺得的世上最好吃的早點。
我一邊點頭答應著爸爸不斷重複著的叮囑,一邊咕嚕咕嚕的將那頓早點狼吞虎咽。
見到媽媽的時候,我果然不負期望的放聲痛哭。媽媽見狀立刻就紅了眼眶,爸爸則假裝無所謂的站在一旁抽著煙。
那種煙現在大概沒有賣的了,沒有過濾煙嘴,看得我很是心慌,我一見爸爸抽煙就老想著他會不會燒著手。
可這絲毫沒有影響我的發揮。我哭得是驚天地泣鬼神。
穿著製服的叔叔阿姨用十分同情的眼光看著我,不住的搖著頭,無奈的在兩個本本上,重重的印上了公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