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垂眸看一眼水下,複又抬起,濃長的睫毛抖落一串水珠,對她的威脅毫不在意,麵無表情道:“你很會找死。”

他說完,手指收緊。

就在此時,頭頂傳來一聲嘹亮的犬吠,虛空中凝出一條細長的影子,落到兩人之間,凶悍地朝著男子撲去。

宣芝被狗爪子蹬了一臉,脖子上的力道驀地鬆開,那白得像死人的手從披帛下探出,一掌拍在她心口,猛地拉開雙方的距離。

宣芝手裏一空,眼前一陣天旋地轉,被拍落到岸上的大桃木下,她轉頭看向半空,影子已經凝聚成型,一條白色細犬昂首挺胸,汪汪大叫。

“哮天犬!”宣芝感動得想要落淚。

在水下被人掐住脖子時,宣芝就機智地分出一縷神識潛入神符,筋鬥雲剛剛消散,那間神廟的門也暫時關閉,顯然不打算再上班。

宣芝隻好硬著頭皮跑去另一座山頭,在空著的神殿中點上供香,重新請神,痛哭流涕地不斷在心裏祈求,“拜請二郎真君,救我狗命!”

雖然沒能請來二郎神,但請來了神靈勇敢的狗狗也是不錯的。

哮天犬凶猛無比地追著那人咬,對方被逼得飛身後退,伸手往半空劈去,蒼白的指尖鋒利得猶如刀刃,在虛空切開一道裂縫,霎時陰風襲來,花雨傾盆,無數鬼影從裂縫中湧出,纏住哮天犬。

北冥,白發,紅瞳,能隨意差遣鬼魅,一言不合就暴起殺人。宣芝要是還認不出他是誰,就白看這本原著了。

雖然眼前的北冥鬼帝和她想象當中不太一樣,這位鼎鼎有名的惡神其實生得並不可怕,相反,他長了一副能讓人心醉神迷的臉。那雙紅瞳凝而不動時,像是一對精心打磨過的寶石珠子,一動起來,其中煞氣便如鞘中掩藏不住的劍芒。

他年輕得有些過分,但這是在修真界,年齡和外表並沒有太大關係。

有些臭不要臉的老家夥,就喜歡頂著一張嫩生生的少年臉孔騙人。

凶殘的北冥鬼帝落到地上,甩開手臂上纏著的披帛,一襲黑紅長袍裹上他蒼白的身軀,他抬手撩出長發,轉眸朝她看來。

宣芝渾身一顫,轉身想要逃跑,此時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動彈不得,她震驚地低下頭,看到了躺在地上的身軀。

少女躺在地上,嫁衣鮮紅,烏發披散,一動不動。而她懸浮在半空,隻有腳還和地上的身子連在一起,這是她的魂魄。

她竟然被人一掌將魂魄從身體裏拍出來了!

難怪她剛才突然覺得身子一下變得很是輕巧,就連窒息和渾身的疼痛都刹那間消失了。

宣芝在睡夢中穿越,魂體上還穿著睡衣,是一件寬鬆的白色t恤,長度隻能堪堪遮住大腿根。

申屠桃無疑能看見她的魂魄,他一步步走向她,蒼白的腳背在玄色衣擺下時隱時現:“身魂不符,卻能相合得這般好,看來不是奪舍,你是用了什麼別的方法?”

宣芝眨眨眼睛,迅速調整好心態,“這個法子比較複雜,三言兩語說不清楚,請陛下給我個機會,容我細細說給你聽。”

申屠桃對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沒有絲毫驚訝。現在人間頗多祭拜鬼帝的,尤其到鬼節前後,每每搞得整個渡虛山都烏煙瘴氣。

他的目光在地上的身軀和她魂魄間來回晃一圈,“孤沒興趣。”

宣芝想翻白眼:“……”那你問個屁!

她餘光往半空掃去,哮天犬的狗叫依然凶猛,爪子踩在骷髏頭上,撕扯起惡鬼來毫不費力,可以說是一口一個嚶嚶鬼,但奈何寡不敵眾,那裂縫裏湧出的魑魅魍魎沒完沒了,將它纏得根本脫不開身。

宣芝隻能眼睜睜看他越走越近,站定在她身前,申屠桃抬起手,修長的手指搭上她的脖子。

她身為魂體,明明應該什麼都感知不到,就連軀體上的疼痛都感覺不到,卻能感覺到他指尖上的涼意,冷得像冰,直接蟄在她魂魄上。

“能不能別掐脖子。”宣芝視死如歸地閉上眼,這本書裏的人能不能多搞點殺人的花樣?為什麼就隻會掐脖子?

申屠桃勾住她拉向自己,湊到她鬢邊輕輕地嗅,奇道:“你的魂魄聞起來不一樣。”

他們靠得實在太近,申屠桃冰冷的氣息拂在她魂魄上,宣芝控製不住地發抖,“要是你留下我,你會發現我還有很多地方不一樣。”

申屠桃低低地笑了一聲,更近地迫向她,又在魂魄上舔了一口,咂摸須臾,說道:“不錯,味道也不一樣,孤還從沒吃過你這樣的魂魄。”

一股微妙的戰栗感覺從脖子上被舔過的地方蔓延開,要是她現在還在身體裏,一定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

如果她的魂魄被鬼帝吃了,那她還能回去現實中嗎?這個問題實在令人擔憂,宣芝縮起脖子,整個魂魄抖得如同篩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