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沒說完,就被申屠桃捏著手臂從水裏提起來,宣芝急忙叫道:“衣服,讓我穿件衣服!”
申屠桃屈指一抓,不知從哪裏抓來一件外袍裹在她身上,就這麼帶著她跨出宮殿,往高空掠去。
宣芝被襲麵的狂風肆意鞭笞,熱淚隨風飄灑,雖然她骨子裏確實帶著中華民族愛看熱鬧的優良基因,但也並不想被人強迫看熱鬧。
被強迫去看的熱鬧,並不熱鬧。
好一陣後,懸空的腳下突然落到實處。
箍在腰上的力道鬆開,宣芝裹緊衣袍,胡亂係緊,赤足站在凹凸不平的石麵上,張眼打量四周。這裏像是一座祭壇,祭壇的石縫間生滿了暗沉的青苔和雜草,風蝕得厲害,四麵八方都立著殘缺不全的石柱,中間擺有一方祭鼎,顯然荒廢已久。
四麵看去都看不到任何東西,仿佛憑空而立。
宣芝披頭散發,長發濕漉漉地貼在背上,被四麵穿堂烈風來回地刮,冷得快成了一塊冰坨子。
這裏連個鬼影子都沒有,看什麼熱鬧?申屠桃根本就是想要她死,該不會她就是他嘴裏的那個“熱鬧”吧?
申屠桃拽著她往外走,衣袍太長,宣芝磕磕絆絆,幾次都差點摔倒。申屠桃幹脆夾起她,直接將她提到了祭壇邊緣,冰涼的手指捏在她後頸,往下按去,真的用一種單純很開心的口氣說:“你看,下麵很熱鬧的。”
很奇妙的,就算天色這麼陰沉,半空中還有洋洋灑灑的紙灰,但從這裏能一眼盡覽整個渡虛山,開滿桃花的渡虛山像墮在黑沉大地上的一片霞雲,又像燒在荒野裏的一叢烈火。
那霞色邊緣,是密密麻麻湧來的影子。
宣芝從心到身都不由得發麻,那些鬼影洶湧得如同浪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前赴後繼地往渡虛山上衝擊,山上的桃花和鬼影相接處,有一條血色的線,綿延在山腳。
她又聽到了在那座黑城上空聽到的鬼哭聲,但這一次分辨不出具體話音了,因為實在太多,像雷鳴。
宣芝一眨不眨地看著下方,血腥氣隨著罡風而上,被卷到她鼻尖,她從喉嚨裏擠出幾個字,“這是怎麼了?”
“想出去咯,渡虛山上的地煞陰氣衰弱至此,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申屠桃無比懷戀道,“我想想,這些東西有好久都沒這麼瘋狂過了,托你的福。”
“我?”宣芝驚訝地睜大眼,申屠桃轉頭看向她,眼尾飛揚,“你覺得好看麼?”
宣芝一顆心快從嗓子眼裏蹦出來,根本不知道怎麼回答,應該說她不知道申屠桃希望聽到她什麼回答。
她的腳尖就站在這祭壇邊緣,咫尺之外就是萬丈深淵,要是申屠桃一個不高興,隻要手指頭用點力,她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宣芝稍微遲疑了下,申屠桃便已轉開眼睛,垂目盯著下方說:“也對,這裏太遠了什麼都看不清,也不夠熱鬧。”
他說著,手指從她後頸滑下去,扣住她的腰,一起往下倒去。
宣芝心裏麵瘋狂尖叫,冷出來的眼淚和鼻涕一起糊在申屠桃肩上,痛苦道:“我不喜歡熱鬧!”
她這輩子都不想再看熱鬧了。
網上說,被人抱著蹦極的話,在落下的那一瞬間會有戀愛的感覺,不論對方是誰。
宣芝被申屠桃抱著往下墜時,滿腦子隻有詛咒他祖宗十八代的髒話。愛個屁,她就算摔成肉泥,也絕不會愛上一個瘋子,哪怕隻是短暫的一瞬。
申屠桃在她耳畔笑得很大聲,“活人的心跳,真好聽。”
宣芝:“……”申屠桃是完全沒有心跳的,宣芝耳朵裏隻能聽到自己驚惶的心跳聲。
她牙齒打顫,死死環住他的腰,咬著牙埋在他頸項上,斷斷續續地往外擠字,“陛下,你、這樣,張嘴笑,冷、冷風灌進肚子裏……很容易、放屁,竄稀……”
申屠桃笑聲一頓,閉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