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撚起一點黑灰在指尖搓搓,發現這不是之前那種紙灰,更像是被燒過之後的草木灰,很有可能就是申屠桃塞在她手裏,又隨著轎輦被付之一炬的枯樹枝。

哮天犬在旁嗚咽一聲,它的身形開始變得透明,漸漸消散。宣芝那點靈力再次被它給耗盡了。

這片被隔絕的空間也在這時破開,宣芝餘光瞥見旁邊修士的動靜,沒多作猶豫,伸手抓了一把黑灰塞進腰間的荷包裏——腦子有問題的鬼帝陛下有些時候還是有點用處。

宣芝見宣磬睜眼,重新坐到他身邊,低聲問道:“哥,你認識一個叫烏沉宿的修士麼?”

“烏沉宿?”宣磬搖搖頭,九黎城裏的修士他基本都識得,並未聽說這個人,“怎麼了?這是何人?”

宣芝把方才之事同他說了,隻是隱去申屠桃的存在,隻說是哮天犬及時趕回來,將對方咬走了。

宣磬聽完她的描述,一時間也拿不定對方是不是邪魔,這世間魑魅魍魎眾多,他這個偏安一隅的築基修士眼界實在有限。

不論是二郎神,還是那條名為“哮天犬”的神靈伴犬,他都聞所未聞。從小到大一直都在他保護之下的親妹妹,一夕之間成長到了他無法企及的高度,與他拉開了巨大的差距。

若不是今夜她出現在這裏,他根本救不回自己妻子。宣磬想到這裏,抬起眼來,又一次對妹妹的舉動感到意外,打量她道:“芝芝,更深夜重,你怎麼會到外城來?”

宣芝心裏已經想好說辭,她纖纖細指,輕揉著自己袖擺,這是原主習慣性的小動作,呐呐道:“我本來已經睡了,半夜忽然被神符喚醒,符中神靈感覺到城外濃厚的邪魔氣促使我前來,我、我原本還有些膽怯……”

她抬起眼看向宣磬,“但想起晚飯時,阿娘跟我說過,哥哥和紅姐姐都在東城守城樓,我怕你們出事,就鼓起勇氣偷偷跑出來了。”

“原來如此。”宣磬輕輕握住蘇倚紅的手,“芝芝有心了。”

“哥哥別告訴阿爹好麼?”宣芝眼角微紅,可憐巴巴,“阿爹叫我要早點休息養好精神,天亮要隨他去神廟的,他若是知道我不聽話,定會罰我的。”

宣磬盯著她的眼睛看了片刻,抬手安撫地摸摸她的頭,“你救了哥哥和嫂嫂,還守護了久黎城,阿爹怎麼會罰你呢?”

此時天邊已經隱約泛出魚肚白,這一夜總算是將要有驚無險地過去。

陸續調息完畢的修士從入定中睜眼,聽到他們提及神廟,忍不住湊上前來,全都圍到宣芝身邊,七嘴八舌地問起神犬情況。

宣芝被這個陣勢嚇得不行,怯生生地躲到宣磬背後。

外麵陸續有傳訊紙鶴飛入樓中,久黎城四麵城樓遭遇到的邪魔都比以往還要多,不過好在其他地方並沒有玄魔現身,哮天犬那嘹亮的嚎叫響徹整座久黎城,也斥退了其他地方的邪魔。

天光從外麵透進來,朝陽躍出山巔,灑下金色的光輝。

太陽出來後,眾人也沒必要繼續在這裏守著,此番事情還有很多,需要淨化城外殘留的魔氣,還要修補受損的陣法,也沒時間容他們在這裏慢慢解釋。

宣磬抱上蘇倚紅,帶著宣芝回府。宣府裏麵,正為找宣芝而雞飛狗跳,她院子裏的丫鬟跪了一地。

方一進門,宣父就橫眉豎目地想要斥責她,但轉眼看到宣磬和蘇倚紅狼狽的樣子,驚得把到嘴的話都給忘了,連連問道:“怎麼回事?怎麼傷成這樣了?圍來的邪魔又變多了?你不是說憑借城中修士也能應付個十天半月的麼?”

宣磬苦澀道:“阿爹,昨夜來了一隻玄魔。”

宣父連忙擺手,“快帶小姐下去更衣,鑄像之事再拖不得了。”

宣芝福身行過禮後,往後院走去,遙遙聽到宣父著急問:“星遙門的修士怎麼都還沒有來?光憑你妹妹那神榜上都無名的神靈哪裏能行?”

“我也覺得奇怪。”宣磬頓了頓,又道,“我覺得芝芝請來的神靈可能並不遜色於……”

後麵的話,宣芝就聽不見了。她隨著丫鬟回到自己院中,沐浴熏香,又被擺弄著換上早就備好的深蒼色印蓮紋廣袖曲裾,急匆匆地坐上馬車前往久黎城祈神山。

車上有一位神廟女修給她講繪神鑄像以及之後請神祭祀的大致流程。儀式隆重而繁瑣,一整個完整的儀式辦下來,需要七日,這七日她都得住在神廟裏。

宣芝邊聽邊點頭,儀式聽起來複雜,需要她做的卻不多,隻有最開始的繪神像,和最後神像鑄造完成後的請神。

二郎真君的神像是什麼樣子的?她得好好想想才行啊。